【黑蓝】问鼎天下180-半缘浊世半缘君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叁拾捌章：半缘浊世半缘君1
元兴元年二月初二，并州天狼门总舵，冰池。
时值卯末，阳光微凉2。
花朝复临咏旧韵，半缘浊世半缘君。
冰池摭煞凝昔眸，廿载执念廿载巡。
雪岚离顶着蓝兔的容颜，恬淡地跪坐于冻塘之上，高悬的铁链捆缚着她的双臂，她却不再感到冷。
中了天狼门的夺魂散又被酆蜧严加看管的日子给了她无人打扰的悠久光景，让四体不勤的她可以慢条斯理地把往事捋上一捋，从有限的消息中分析武林的情形。
裂纹遍布的三尺寒潭隐约变得更薄了些，不晓何日才能冰释。
她冉冉抬头，澹澹谧眸中映出位拾级而下的男子，他穿戴着天狼门弟子统一的藏青色短褐与同色蒙面，可那双望向她时蕴藉了残忍与渴盼的天贶玄睛总令她瞬间识破他的身份：是易容成钱潜的酆蜧。
雪岚离教酆蜧盯得不太舒服，她敛目垂首，却被他猛地捏住下颏，强硬地迫她仰头看他。
池心墨烟方兴，阶上黑气未散。
于是她嘲讽地勾起左边唇角，哂道：“真没新意。”
酆蜧亦笑，他白皙的手掌移至她的耳侧，微冷的拇指温柔地来回摩挲她冻得有几分僵硬的脸庞、食指和中指揉弄耳垂、余下两指轻按脖颈，紧接着，一股清馨幽雅的花朵芬芳悄然弥来：“你最近委实乖顺，我几乎怀疑你是蓝兔。”
味道有致幻的效果……是曼陀罗吗，但曼陀罗的毒性按理说应该没有这么烈，糟糕……
她眼中灵动褪尽，酆蜧手指不停，随后细细端详她难得柔软下来的神态。
雪弥辰有双跟刘欣别无二致的眸，没有情绪的时候看似冷漠，可一旦眷恋起谁来，就带着笑意与认真去瞧他，那漆黑昭亮的瞳仁会把他挂怀的人盛得满满当当，仿佛再容不下其他。
雪岚离的眉眼像极了她的父亲，酆蜧在她无神但专注的眸中，寻到了两个自己——其中一个风华正茂，唇边擒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正是太元五年的花朝节他在雪弥辰惊诧的明眸中窥到的董贤，而另一个名为酆蜧的男人……此刻，他不欲详察。
“贤终于找到你了，和贤在一起罢，贤不在乎你暗影剑主的身份，愿意一直陪着你，永远不会视你为异端。”他鬼使神差地讲出了与二十二年前雷同的句子，却再无当初的兴奋、向往与口不择言。
太元五年挟着生疏的黝瞳荡起波澜，元兴元年凝着晦暗的丽眸渐复神采，不谋而合地搅碎了他珍藏四百年的欢喜和钦慕：“对不起……心有所属，爱莫能助。”
呵，岁月蹉跎，情深不寿，圭臬如此，宿命依旧——终究是留他断雁孤鸿，被抛弃在韶光罅隙，永无归途3。
雪岚离甩了甩脑袋，总算清醒过来，她不明白酆蜧既知控制心智一类的药物对至邪之体的效果很差，为什么还要对她使用；但此药致幻之能出类拔萃，即便是她也记不得先前发生了些什么，惟觉一阵异样的快感顺着耳垂颈项酥酥麻麻蜿蜒而下，生生打了个激灵。
她忿忿昂首，撞进对方情愫犹存的漆瞳，略一愣怔，迅速转头错开视线，防备和厌恶的神情混杂着抵触一闪而逝：“先用阴阳降头草此等绝降控制了阿岚的本命蛊，逼阿岚顺服再引来冥教教主，复在他到来之前暗示阿岚不要扮好蓝兔……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离间索生门的花招太鲜明昭彰了些？”
“小修罗，你或然认为自己勘破了某些阴谋，可诋毁七剑、挑拨五派同盟是术族的手段，更何况原茹辛堂主接管了索生门，原索生门副门主中了冥教君侧堂主的暝途七曲神智俱丧，原释凝堂主和原破浪堂主杳无音信……”酆蜧口吻悲悯，却在哀怜中搀了几丝出离的愉悦，“嗤，你乔装易容替冰魄剑主做了天狼门的人质，于这虎穴狼巢的天狼峰一隅尝受如许苦痛折磨，甚至冒着随时被杀的风险甘心自封内力来平息钱氏兄弟觅不到钱惕的怒火，殊不知你的索生门——已在七剑的默许之下被冥教拆得支离破碎、名存实亡。”
“你血口喷人！”雪岚离浑身剧震，她倏地站起，双臂往前一带，铁链摇晃着抡向酆蜧，但没有内力的攻击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酆蜧踯躅腾挪避过刮来的铁链，然后低跃欺进，单手拎起铁链把雪岚离吊在半空。
“你都了解的，小修罗，你只是太像你的父亲，总不愿睁眼去把真相瞧个分明。事到如今，不仅是索生门的错、不仅是七剑的错、不仅是冥教的错、也不仅是术族的错，”酆蜧俯首，薄唇贴着雪岚离的耳廓，一字一顿地娓娓低语，腔调愈发沉郁倜诡，“更因你我……拥有扭转生死的力量与逆天改命的造化，是以为这冷酷无常的天道所不容罢了。”
“可阿岚听见天狼门弟子在冰池外禀告你‘冥教已与天狼门传书联络，即日碰面’——阿岚相信冥教会尽快送来灭功散解药并具言告知天狼门近期发生的一切，两派将合力分析情况，找出幕后帮派的把柄；阿岚也相信天狼门大当家会在寻到失踪的二当家后，给冥教的教主夫人解了封功丸的药性，并安排门下弟子妥善送她回扬州。”雪岚离无处着力，脆弱得像一叶无根的浮萍，但她却昂颏翘首，笃定地盯着酆蜧，眼底似有名为希望的光华在闪烁律动。
酆蜧眸子微眯，他诚然没料到，雪岚离竟能毫不动摇地守住她那不晓从何处攫来的坚持与信任，他原以为这类东西早该在她和黑小虎彼此无止境的猜疑与诛心中被消磨殆尽。
急促的脚步声橐橐奔来，酆蜧放下雪岚离，落地退开数步，表情调整回钱潜惯有的端肃。
“潜侍卫，三当家叫您去踵武殿，冥教虎字营的人来了。”
酆蜧应声而出，他高深莫测的墨瞳中，忽地泛起一抹兴味与疯狂：的确还有一种可能，如果雪岚离的信念源于那个人……天设绝人之路，人有逆天之时4。便由他亲自捏碎她的信仰、踩断她的脊梁、将她推下绝望的悬崖边缘，再把刘欣这唯一的骨血雕镌扭曲成——最完美的异端。
并州天狼门总舵，踵武殿。
酆蜧去时，踵武殿殿门大开，两侧戍守的天狼门弟子增添数倍，个个立眉怒目，背着长约三尺的双刃斩马剑，杀气腾腾地瞪向孤身前来的冥教虎字营中人。
此人穿黑衣戴蒙面，探头缩肩地抄手站在殿内偏右距门五步之遥的地方，被现场的气氛骇得惊魂动魄，揩汗连连。
“咄！”立于踵武殿正中的钱夕突展朱红大氅，气运丹田发声厉呐，手中四棱狼牙锏斜斜前指，把黑衣弟子吓得原地小蹿了一下，“兀那冥教子弟，姓甚名谁，身居何职，从实报来！”
“……嗯？啊！”黑衣弟子瑟瑟发抖，他操着自己尖细的嗓音结结巴巴地答道，“回、回禀天狼门大当家，在下……在下冥教虎字营四营精英第四中队队长，名、名、名叫——”
“昔日魔字当头、令人闻风丧胆的冥教教中无人了吗，竟派你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来？”钱若抱臂倚着殿左石柱，不留情面地挖苦道。
“这！不，在下、在下戏癸……”黑衣弟子泫然欲泣，颤声赓道，“见过、见过……”
“你这厮——”钱若实在不耐跟支支吾吾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驽材浪费口舌，又恰见殿外酆蜧已至，遂冲酆蜧招手，面露不屑地欲叱这位中队长，却收到钱夕警告的视线，钱若读懂大兄“莫要失了礼数”的眼神，勉强哼道，“……寒暄之辞姑且免了，你是来送解药的吗？”
戏癸腿肚儿哆嗦着迈前两步，双手奉上约莫半个巴掌大小的土黄葫芦：“听、听旋风剑主和奔雷剑主说，贵门三、三大当家在踵、踵、踵武殿前……”
钱夕抬手制止了钱若差点冲口而出的咆哮，缓了缓语气，“戏队长，你手中拿着的是灭功散解药？”
戏癸把脑袋点得有如小鸡啄米，险些给系好的蒙面晃下来。
酆蜧经过戏癸，停步摊手，掌心朝天，从食指下同源而始的两道清晰的掌纹一道贯穿左右、一道延至手腕，组成锐利的夹角直刺戏癸，戏癸身体微僵，飞速将土黄葫芦塞予酆蜧。
钱若远观酆蜧握着葫芦行至案畔，面朝他动作优雅地兑了少许解药进陶盅，剩余全部倾入羽觞。
“属下为三当家试毒。”酆蜧持盅一揖，随即仰头饮尽，良晌，他行礼道，“启禀二位当家，属下无恙。”
钱若健步跨至案前，绰起羽觞咕咚喝净，抹嘴吩咐道：“钱潜，带冥教虎字营的中队长下去安歇，若内力恢复如初后会告知大兄，你接到大兄的命令再放他下山。”
酆蜧垂首称是，押着磕磕巴巴试图再说些什么的戏癸出了踵武殿，朴拙依旧的狼雕墙前，新洞已被湿润的泥土填好，他们并肩踏过彼处，留下一枚极浅的脚印，渐行渐远。
天狼门后山，池畔小屋颓基5，四下无人，断壁遍岭，泥石狼藉。
教洪流淹过不久的深棕色土壤骤陷，戏癸从刚挖的地道里钻出，几步开外，酆蜧戴了两颊雕螣的暗金色铜面具，已恢复原本的衣着，真正的天狼门四侍卫之首躺在不远处，死不瞑目的面庞上冰霜犹未散尽。
戏癸摘掉蒙面，细眉之下的狭眼里装了沉着与狐疑，音调尖细不复，却增添几分粗沉：“这钱潜该是死了数日罢，他的尸身竟不腐不烂恍若新亡，您怎么做到的？”
“老朽的药只消半刻便能销去钱若的内力，”铜面具下冷涩喑哑的声幽幽回传，“不虞西门护法倒是颇有余裕。”
“嗐，是逵饶舌了，但逵的处境酆老亦心知肚明，又何须取笑逵怀才不遇。”西门逵通过声音证实了酆蜧的身份，方揭开人皮面具，提起脚尖踢了踢钱潜的脸，负手道，“逵管保这具遗骸长眠于天狼峰下，酆老，您看那寒食散……”
酆蜧将准备好的一个纸包递了过去：“里面是用极西之地一种绿果的汁液浸泡过的麻蕡磨成的齑粉，它比寒食散见效要快上不少。”
“……止有一包？”西门逵迟疑地接过。
“如果你要那个人对它成瘾，老朽赠你的麻蕡绰绰有余；如果你要索取那个人的性命，下几钱这种麻蕡也够了。”酆蜧微哂，指着纸包恝然道，“与其担忧老朽亲制的毒，不如先想想你近日新收的棋子会不会摆脱你的控制。”
西门逵惊喜欲狂地把纸包揣进衣襟，施礼道，“酆老担心之事，逵已料理妥帖，多谢酆老提点。”
天狼峰中光明剑的剑势更盛，离此不远的阶下一角，澄冽渟凛的冰面上裂痕交错好似阡陌纵横，缄口静立的女子湛蓝色的临水履向前轻点，在纹路最密处无声落下一枚透明的棋子。清风携晨曦掠面，撩起她额前碎发，隐约可见她的眸色迥然互异——不同于正常的右瞳，另一只鲜红如血的赤眸里，正泛滟6着狰狞的险戾7。
酆蜧，你既以江湖为枰、苍生为子，阿岚奉陪到底，且看这场双方均无退路的生死局在收官之际……孰寇孰王。
【注：1章名化用元稹的《离思五首·其四》：“半缘修道半缘君”；2借句慕清明的《锦鲤抄》歌词；3化用《古剑奇谭·琴心剑魄今何在》：“或许只有我，独自遗落在时间罅隙，永无归途”；4化用《醒世恒言·第三十二卷》：“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5颓基：指建筑物废弃的地基；6泛滟：形容浮光闪耀貌；7险戾：邪恶乖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