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问鼎天下123-此道在心天难涉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肆拾叁章：此道在心天难涉
天目山有两类奇怪的房屋，一类只有门没有窗，一类只有窗没有门——就和灵山门里的莫仇莫大师一样古怪。
空曜暗瞟了莫仇一眼，跟着他从没有窗户的黑屋跳入地底密道。地底密道既多且杂，树根般盘根错节，莫仇却熟门熟路地带着空曜七拐八绕，顶起暗门，从地下蹿出，推开窗户。
此时日落西山，红霞漫天，沐浴在太阳余晖前的莫仇几乎黑成了一张剪影。
“这间密室建于绝壁，是灵山门最为隐蔽的处所，”莫仇侧脸，看向被夕阳照得血红的巨大舆图，对跟着他钻出来的空曜道，“也是天目山里你与仇唯一可以畅所欲言的地方了。”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醒了。”
“但唤醒我的人……是你。”
莫仇望着空曜，渐渐展颜，那些刻在他眉梢眼角的蹉跎似乎尽数褪去；空曜方才意识到，眼前帮助灵山门主铸出《邪剑录》第一剑的人，竟长了一张敦厚斯文的脸。
“不知道穆鸷什么时候回来，在那之前仇得把该说的都说清楚，空曜，听仇讲个故事吧。”
空曜想问的有很多，可他了然他想知道的未必是莫仇愿意回答的，比如莫仇是如何醒过来的，比如莫仇为何单单找了他，比如莫仇何以突然反水。
“今年是隆安五年，让仇想想，唔……已经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前，黑心虎打败了穆鸷，还是以掌搏剑赢的——那真是你们教主生平做得最糟糕的一件事。穆鸷被击败后遂动了铸出绝世之锋的念头，找上铸剑名门火山族和雪山族。穆鸷想要的剑皆非等闲，火山族长，也就是仇和将儿的父亲，怎肯答应他。
面对穆鸷的软硬兼施，父亲百般推脱，穆鸷终发雷霆之怒，把灵山弟子扮成官府中人，径自灭了雪山族，唯有去拜会前冰魄剑主的雪晶夫人和其女雪儿幸免于难。你一定觉得奇怪，灵山门的武功底蕴和冥教天差地别，却能和冥教斗个旗鼓相当，只因穆鸷实在是个很会用钱来交朋友的人，而一个人一旦有了许多钱和朋友……便有了整个江湖。
在地方官吏的帮助下，雪山族被灭的消息半点未漏，江湖人皆不晓雪山族已名存实亡、不晓火山族已孤木难支。为了不让世人追究雪山族和火山族‘避世’的态度，穆鸷编了个谎言，用金钱把这个谎言传得天下皆知——对，他把自己所做的一切归咎给了征伐武林的冥教。
仇不怪天下人，但仇不能不怪冥教，因为天下人可能不明白灵山门都做了些什么，冥教却一定知道。即使冥教一时猜不到穆鸷是始作俑者，但只要冥教澄清自己没有逼火山族为其打造神兵利器的真相，只要冥教将有人夷灭雪山族、胁迫火山族的消息散出去，就可以拯救火山族！
然而，冥教……什么都没做。”莫仇望向空曜的眸中，没有丝毫笑意。
空曜漠然回视，不发一言。
“因为你们不屑，更因为我们不配，所以——没有必要，即使冥教被构陷，也没有必要。”莫仇笑愈盛，眸愈冷，继续道，“父亲联合全族，顶着灵山门的威压东躲西藏，撑了整整五年，直到十五年前……没错，就是太元十二年，雪儿入了灵山门。
太元十二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仇无从知晓，此时与你所言皆是仇的猜测。那一年，黑心虎中了十分难解的毒，但穆鸷刚好晓得解毒之法，穆鸷遂约黑心虎做了个交易：他告诉黑心虎如何解毒，作为酬报，黑心虎要借他使用一次寒冰冠。
你还记得小鹿吧，他们用同样的办法对付雪儿，再用雪儿威胁雪晶；自此，雪山族长和少族长变节，火山族整日惶惶，最后分崩离析。末了，心力交瘁、缠绵病榻的父亲避开将儿，把仇叫到跟前，和仇说了一个办法——诈降。”
空曜眼神微变。
“仇做了不少事情来取得穆鸷的信任，然后说服穆鸷去觅神兽麒麟，仇把麒麟血能提升武道修为以致天下无敌的消息暗中放了出去，又将铸造黑龙剑的杂事安排妥当后领着灵山门弟子南下；结果仇连冀州都没出，就听闻冥教欲图麒麟不成，灭了湘州七剑满门——仇本欲让冥教与七剑联手对付想用麒麟血称霸武林的穆鸷，不料反使七剑和冥教两败俱伤。”莫仇回身睢盱，天际斜阳将尽，他停在这里，不是停顿，而是停止。
“我明白了。”空曜道。
莫仇反问道：“你明白了？”
空曜肯定答道：“是，你的爱、你的恨、你的忍辱负重和你的苦心孤诣——我全明白了。”
莫仇静静凝视那轮愈发红艳的落日，少顷，眉头忽然一松，他有些欣慰更有些落寞地勾起唇角：“不，你还不明白……但你早晚会明白的。”
太阳终于被远山遮去所有余晖。
莫仇从怀中取出一本《道德经》，转身递给空曜，嘱咐道：“替仇，把这本书带给莫将吧。”
空曜不接，说道：“若你愿意，现在关上窗户尚来得及。”
“所以说，你还不明白呵……人总要为自己做的选择付出代价，从仇打算醒来那时起，从仇铸出黑龙那时起，从仇决定诈降那时起，这扇窗便已经被推开了。”莫仇拉起空曜的手，将一摞用藤篾捆好的《道德经》郑重地放进后者掌心，又用力压了压这卷看起来并不太新的书，“你还没忘记来时的路吧？”
空曜点头，握紧书卷，他眺见莫仇背后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莫仇笑意更深，他收回手，深深吸气道：“你们须得慎重，穆鸷真正想要的绝非麒麟内丹，此外——务必小心你们身边的懂蛊之人。”
言毕，莫仇俶尔后仰，从窗户中倒栽出去。
“……这是莫仇和属下说的最后一句话，他随后就自戕了。”空曜肃立于黑冥殿石阶下方，向端坐在髹案后的黑小虎禀道。
黑小虎一边听，一边看着手中的纸，不时记上两笔。
灵一：灵山门灭火山族、雪山族，世人多言冥教因称霸所为——冥教、灵山门、火山族、雪山族——原为穆鸷构陷冥教
灵二：莫仇是莫将的嫡亲兄长，却变节投了灵山门——灵山门、火山族——原为莫仇诈降
灵三：莫仇、莫将和穆鸷都知道跟麒麟有关的秘辛——灵山门、火山族——原为莫仇使计
灵四：莫将被废去武功，却一直活着——火山族——原为莫仇对胞弟的保护
灵五：雪儿认穆鸷作父——灵山门、雪山族——原为冥教寒冰冠
灵六：莫将认识雪儿，雪儿却不认识莫将——火山族、雪山族——原为冥教寒冰冠
黑小虎将“寒冰冠”三个字着重标出，随后拿出另一张纸，那是一张写着“上一代冰魄剑主转告白猫麒麟血可以称霸武林”的纸，他扫了眼纸上的字迹，抬眸问空曜道：“你以为莫仇谈及麒麟之语何如？”
空曜敛目，垂首道：“属下不敢妄言。”
黑小虎摩挲纸页的手微顿：“你，消息倒快。”
空曜心下一懔，他从冀州往扬州赶的路上收到了君瑾用鸲鹆寄来的一封口信，君瑾将诸般近况简要道出，同时隐晦地讲了两句孙恩之事。空曜只觉年轻的教主心性愈肖其父，到了扬州不敢有片刻耽搁，直上黑冥殿，应答间更是添了份恭谨，不料反倒被教主看出端倪，他双膝跪倒，沉声解释道：“教主容禀，盖因麒麟涉及先教主秘事，属下唯恐信口揣测，失之偏颇。”
见黑小虎不出声，空曜只得继续跪禀道：“莫仇其人踧踖1终日，一朝得以骀荡2抒言，应皆为实情。”
“莫仇之言听似剀切3，然须记其斡旋灵山门保全铸剑双族的精明。”黑小虎摆手，甩出一道内力托空曜起身，徐徐道，“你忽视了他不仅恨灵山门，同样也恨冥教。”
冥二：转告存疑——太元十一年到太元十二年——上一代冰魄剑主转告白猫麒麟血可以称霸武林——七剑——原为莫仇……
黑小虎沉吟片刻，在莫仇后面补充写了“和冰魄剑主至交雪晶”九个字。
“莫仇说他怨冥教，然后为雪晶掩去她转告冰魄剑主麒麟秘辛一事，你发现他为雪晶掩饰，认为他编了谎，反而觉得他不恨冥教了。”
冥三：下毒者存疑——太元十一年冬——白梨被唐门下毒噬魂丝和血魔疯癫，后黑心虎中了这两种毒——（唐门、）冥教
冥四：失踪存疑——太元十二年——黑心虎为求解药败于七剑合璧，而后失踪，再次出现于苗疆——冥教、七剑、索生门
黑小虎说完，在这两句的前方分别用小字注上寒冰冠和麒麟血，又在寒冰冠旁写了个“灵”字。
“属下愚鲁。”空曜试探地询道，“那这本《道德经》……”
寒冰冠的交易当指噬魂丝之毒，父亲从穆鸷口中得知苗疆蛊神晏轻霖所在之处，后杀了她取得金蚕蛊；但穆鸷是缘何得知父亲需要金蚕蛊并拥有寒冰冠的，父亲缘何相信穆鸷并和他做了这桩交易，更重要的是，唐门又缘何要给母亲下噬魂丝和血魔疯癫？细细想来，晏轻霖之死、雪儿入灵山门、冥教和七剑、索生门的纠葛居然都与这两种毒有关，只是如今……唐门与冥教的恩怨，却已是死无对证了——就像莫仇一样。
至于莫仇最后那句似是而非的“务必小心你们身边的懂蛊之人”，若暗示，若挑拨，如芒在背，令他分不清究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人之且亡其言倍恶。黑小虎明晰，莫仇是成心如此说的：莫仇发现冥教不会动莫将和雪晶母女后，便既不肯帮冥教，更不肯帮灵山门；莫仇对冥教与灵山门的恨，早已深深扎根在骨髓里，恐怕莫仇最想看到的结局，是在确保火山族和雪山族无恙的基础上让灵山门和冥教同归于尽。
这个干练、记仇可也无私的家伙，虽然阴差阳错间引发了冥教和七剑悲惨的过去，却在最合适的时机用自杀为铸剑双族报复了冥教和灵山门，并保全了雪晶母女和莫将。
黑小虎忖罢，瞥了眼空曜手里的《道德经》，估计这本书中肯定有名堂，他吹干墨迹，悄悄溢出一声叹息：“莫仇已矣，遵其所愿。”
他用黑玉镇纸压好晾在案上的纸，右手指尖轻扣髹案，接着吩咐道：“今日你且去休憩，翌日搦管操觚为檄，着重言穆鸷勾结地方，欺压乡里，胡作非为等事，将火山族和雪山族写得惨一点，不提冥教，明白吗？”
目送空曜领命退下，黑小虎按揉自己的太阳穴，想到江湖里少了个莫仇，竟有松口气的感觉；他踱出黑冥殿，却见蓝兔着一袭做工精致的蓝色锦衣，颈戴他送她的玉链，正站在夜色中等他。
【注：1踧踖：恭敬不安，意谓恭敬而不自然的样子；2骀荡：无所拘束，放纵，怡悦；3剀切：切中事理，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