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问鼎天下109-欲觅佳人隔远天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贰拾玖章：欲觅佳人隔远天1
益州，苗疆，密林。
妃色的烟霞散去，独摇草东倒西歪，露出一地狼藉。岚离换上黑袍，踏着独摇草走来，她腰间的紫色香囊泛出五光十色，那是同一驱蛊人所出的追光蛊相遇时的特性。她走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右手心里黑光幽幽，盖住那七彩的光辉。岚离在那里站了相当长的时间，待手中光华尽逝，她发现一位穿着五彩苗裙的皓首老妇在她身后恭候多时。
“阿岚未尽到阿岚应尽的责任，”岚离没有传音，她知道已经没有必要了，“带着蛊苗族离开这里吧。”
“二十年前，你的母亲说过同样的话，如果当初老身带着全族离开，也许……”皓首老妇回望岚离，“至少，这里还会有回魂蛊在。”
“再选一个蛊神，”岚离的目光划过诸槐，停驻在皓首老妇那双极黑极亮的眸子上，重复道，“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
皓首老妇望着岚离的背影说道：“可老身不想离开，蛊苗族的后生们也不想离开。”
“阿岚知道，然而——”岚离脚步不停，消失在远方，“阿岚会离开。”
出了苗疆，绕过云顶山，岚离并没有北上，而是一路向西，进了吐谷浑的地界。
吐谷浑，雪岛南侧，山洞。
岚离本来是注意不到那处山洞的，但她看到山洞口有几条手腕粗细、盘绕着却没有冬蜇的蛇，她还看到把洞口封住、仅余一丝缝隙透着亮光的巨石下黑气隐隐，这黑气曾带给她极为深刻的印象，她清楚这黑气来源于谁——正是因为她清楚，她反而踌躇：一则她在赶时间，二则她对那似乎无所不知、口中虚虚实实且极擅蛊惑他人的家伙相当忌惮，三则……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善心。
一道灿灿金光乍亮，巨石缓慢地被移开了几分，露出五指宽的缝隙，岚离瞧见巨石后的一袭白衣，和白衣上的斑斑血迹。洞外的蛇动了，它们无声游弋到缝隙两侧，张大嘴巴龇出毒牙，弹起上身展现出进攻的态势。
暗影骤起，直至那几条蛇被斩做两段，岚离才意识到她在明知洞中人不可能是虹猫的前提下，把对方当成了虹猫。
缝隙扩至一臂宽，搀扶着无相的玄清和岚离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照面，无相气息萎靡，一身雪白的中衣绯色四现，玄清衣衫褴褛，分外狼狈，精神也算不上好。
玄清的脸上惊讶中带着欣喜，岚离亦微讶，讶中却存了点疑虑，无相的反应是最小的，只是他眼中喜悦、疑忌、愧疚轮番转了一圈。
几人一时无话，岚离转身，作势欲走。
恰当时，一声有如困兽嘶吼的惨呼遥遥传来，岚离腰间一尺二寸长的短剑与之应和般蹿出熊熊黑气，岚离脚步顿住，数息后，黑气徐徐消散。
岚离抬足。
“你答应过贫僧的，雪岚离！”无相突然气血上涌，两颊变得通红通红，他勉强将在胸腔中乱蹿的几股纷乱之气压下，激动地叫道，“血精草、圣蓂荚……你答应贫僧救他的！”
岚离未作声亦未回眸，她慢慢落脚，停在原地半晌，复大踏步地走远。
彼时天地间有一对不兴波澜的赤眸，久久凝视着先前呼声传来的方向。
扬州，丹徒，蒜山。
蓝兔帮着随军医师为众伤患包扎伤口，莎丽盘坐在旁运功疗伤，跳跳绕过刘裕向莎丽走来。
“叫你不要跟来，你偏要跟来，现在悔之莫及了吧？”
莎丽小心地藏起眼中的不安，仰头斜睨跳跳一眼，说道：“你才后悔了呢！”她明白她应该留在海盐休养，可她实在是怕，她怕若她没有跟着，蓝兔和跳跳会在事不可为的时候选择她无法接受的那个极端，她知道这个想法非常可笑，但她抑制不住自己担忧的心情，所以她虽然旧伤未愈，尚不能用剑，却还是随他们一并到了丹徒，最终被困蒜山。
“装勇敢的女郎不可爱哦。”跳跳弯腰，笑着屈起食指，用指节轻敲了莎丽的脑袋一下。
莎丽瞪大眼睛，抬手就想反敲回去，跳跳却直了腰，教她怎么也够不着。莎丽脸上微红，正欲站起身，跳跳突然又矮下身子抱住她，悄声道：“我还没吃够你做的饭呢，所以——别怕，嗯？”
他总是这么懂她，让她无可选择地沉溺在他的温柔里。
莎丽轻咬下唇，把头埋进跳跳怀中，觉得她脸颊贴着的地方有些发湿，她鼻翼翕动，忽地明白了那是什么。
“你也受伤了？！”
跳跳耸耸肩膀，无谓一笑：“‘好手不敌双拳，双拳不如四手2’，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莎丽急道：“那蓝兔呢，她也——”
“你是我们中间伤得最重也最早的，怎么不多关心关心自己呢？我和蓝兔都是轻伤，无碍。”跳跳按住几欲去看蓝兔的莎丽，继续道，“你若总也不能大好，我可要把自己的内力渡给你了哦。”
莎丽原本一直聚在心头的担忧和紧张就这么被跳跳给搅合没了，便如长时间背负着沉重的包裹，一旦放下便再背不起来。她伸指轻戳跳跳的额头，啐道：“本女侠才看不上你那点内力，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跳跳笑着摸了摸莎丽的脑袋，起身走向蓝兔，他看到所有的伤员业已安置妥当，随军医师递给蓝兔一块手巾净手。
蓝兔依旧是一身澄澈胜苍穹的蓝色锦衣，只是萦绕在她四方的不再是春桃飘香、夏莲凝幽，却是如秋桂冬梅般挥之不去的浓郁之气，可又与之不同，那气味厚重而无半缕芬芳——是属于鲜血的味道。
跳跳离得愈近，愈觉血腥气扑鼻而来。
蓝兔将手巾递还医师，迎了上来：“莎丽恢复得怎么样了？”
“伤势恢复了三成，”跳跳答道，“过了今天应该就能拿得起剑了吧。”
“就是现在了，接应我。”
“我觉得有点冒险——再考虑一下吧？”
一道冰蓝的剑光乍泄，蓝兔用行动给了跳跳最直接的回答，她气运涌泉，单足跺地，旋转着冲天而起。剑光在她周身盘绕三圈，化作一双合拢的羽翼，她被包裹在那羽翼中，踏虚而起，融入月华。
刘裕、站起的莎丽以及围绕着蒜山的一众军士，都高高仰起他们的头颅，目光牢牢追随着那个美丽的倩影；跳跳想起蓝兔的嘱托，他脸色肃然，悄悄从腰间取下长鞭，对莎丽和刘裕做了个备战的手势，将身影没入黑暗。
对不起……但这是你们的选择，亦是我的。
你们已没有了后悔的可能，我也一样——
寂灭之力。
蓝兔停在半空，睁眸，郑重地用出了寂灭之力，冰魄横在她的身前，剑气滔天，放出夺目的光华，她的眼倒映着剑光，好似两池清凌凌的碧水，随后蓝兔借势御剑而去，冰魄绕体右摆，划出一轮蔚蓝：起、转、挑、刺、扬，她一息一动，击出七剑合璧后第一年中秋醉酒舞剑时悟出的剑招。
而后她两手举剑过顶，冰魄剑气从开始的井然有序变得豪无章法，这些剑气围着她乱发乱撞，远远观之好似原本合拢着的羽翼徐徐张开。
“凤——舞——天——际！”
冰魄剑吟悠扬，加之蓝兔背生双翅掠过夜空，如凰起梧桐，长鸣九霄。
孙恩被外面渐渐嘈杂的呼声惊到，以为军中哗变，慌忙披衣走出帐篷，却见一道蓝色的光柱自蒜山之巅遥遥升起，停滞，复径直俯冲向蒜山东北侧。
东北侧——那是他停驻军队最为密集的地方、是中军所在、更是他安营扎寨之处！
光柱离得近了，孙恩判断出那是一道有两人合抱之粗的光柱。
光柱越发近了，孙恩发现那光柱由纷乱的剑气幻化而出，中央是一把湛蓝的瘦剑。
孙恩认出了这把剑，这把斩杀他爱将姚盛的剑，这把将句章城墙冻得铁敲不碎汤滚不化的剑，这把引领着北府军救下伤痕累累的刘裕的剑——冰魄！
他早该猜到，又是这把可恶的冰魄！
“左右散开，顶盾入江以避之！”他当机立断射出一发鸣镝，高声下令，紧接着他缩手入袖，拈出一张符纸碾碎，搭箭彀弓，且瞄且退。
光柱近在眼前，孙恩看到他麾下未及散开的兵士被冻成坚冰，复被光柱中冰魄纷杂的剑气一击穿喉，他还看到蓝兔飘舞着的锦衣衣角，看到她带着悲悯却坚决的明眸，看到她身旁的冰魄剑气如翼长展，不断延伸着，好像要延伸到天的尽头——
那一刻，是谁在为之震慑？
那一刻，是谁在为之惊叹？
那一刻，是谁在为之心疼？
刘裕军中鼓响三声，孙恩看见刘裕高呼“必胜”，带着那两百残部以一种舍生取义的雄悍之势跟着蓝兔，从蒜山山顶向北飞奔而下，而他那十几万临时军竟被在前开路的一人一剑吓破了胆，丢盾的丢盾，弃戈的弃戈，争相抱头鼠窜，一猛子潜入长江中。
可十几万大军人实在太多，推搡间大部分都被滞留在岸，冰魄剑气毫不留情地对准他们逐一扫过，孙恩军中一时鬼哭狼嚎，嘶吼、惨叫、讨饶、咒骂、祈求、投降、落水……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她不认识他们，她也无法分辨他们是死有余辜还是情有可原，既然选择了战场，只能同时选择残忍。
在战场上杀第一个人你也许会茫然，杀十个人你也许会恐慌，杀一百个人你也许会内疚，但一千个呢，一万个呢？
——仅余麻木，麻木得久了，便成了漠然。
蓝兔倏地想到了黑小虎，紧接着想到了岚离,她相信他们都经历过从茫然到恐慌到内疚再到麻木与漠然的过程。
她为他们的沉沦而悲哀，但她更为他们被卷入战争而惶惑。
然而在她还没能为他们找到一个答案的时候，她亦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蓝兔又回想起紫兔用出寂灭之力时的场景，这个自断后路的禁忌之技虽能强行提升内力，但一炷香的时间后便会强行教人内力告罄，须得至少休息十日才能恢复。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一炷香了。
就在蓝兔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内力用尽，身体重重一歪，冰魄徒劳地凌空绽放出最后的光华，伴随着它的主人，在那一瞬——跌落。
凤凰折翅，不外如是。
蓝兔相信跳跳会如他们商量好的一样来接应她，她将冰魄收入剑鞘，并不感到害怕，但那因内力骤失而无助的瞬间，有些难忘的记忆，悄然漫上心头。
嗖——噗！
传说一个人快要逝去时，他平生所历会像走马灯般在他面前转上一圈。
也许是因为，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吧。
蓝兔觉得胸口剧痛，飘浮着的记忆之链陡然中止，她的视线停留在她从未见过的画面上，画面非常模糊，她依稀能辨认出一个奇怪的巨型的机巧悬浮半空，机巧四周有青红金紫蓝五色光芒熠熠生辉，机巧之上有座高台，高台上有个人影。
这是什么？
就在蓝兔想仔细看看那人影的时候，这画面被铺天盖地的鲜红浸染，蓝兔目之所及处皆是红色，什么都看不到了。殷红的场景不知停留了多久，红色仿佛有生命似地开始收缩，露出其后的漆黑，它先是变成一袭迎风飘飘的披风，后又化作一柄烈光艳艳的长剑，最终凝成一个红点——便如一只熟稔的血眸，狠戾而狰狞。
砰。
蓝兔感到自己似乎撞上了什么，远方那只血眸霎时接近她，血眸离她如此之近，她目之所及处再一次被鲜红沾满，仿佛已沉入赤色的海洋。
【注：1章名化用李白的《折荷有赠》：“佳人彩云里，欲赠隔远天”；2借句《西游记·第十四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