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问鼎天下114-寄书虽达兵未休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叁拾肆章：寄书虽达兵未休1
荆州，武昌，庾府。
夜半三更，庾府书房的灯火犹未熄灭。
一道漆黑的身影自庾府角门悄声而出，拐上几个弯，行至一条街的街尾。身影警惕地四下看了一圈，方步入其后四方的院落，双手高举过顶，躬身低声道：“酆老。”
酆蜧儒生打扮，脸上戴着个两颊雕螣的暗金色铜面具，他倚着身畔的病柳，懒懒探手取过密信，将其徐徐展开，密信上只写了一句话——玄大失人情，众不为用，若朝廷遣军，当为内应2。
桓玄不得人心，他司马氏就得么？
果是蠢物。
酆蜧暗忖，不知待桓玄知道自己向来倚重的武昌太守庾楷未战先叛，这向来自视甚高的南郡公，会是个什么表情。他将庾楷、桓玄、刘牢之、司马元显和刘裕的性格在脑中过了一遍，颇有几分快意地嗤笑一声，将信随手丢回，哑着嗓子道：“带给骠骑大将军罢。”
那身影低应，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崔巍如泰山，一叶可蔽；裂岩若雷霆，两豆能塞3。非叶长于峰，目所依也；非豆轰于电，心所托也。”酆蜧目送那人远去，扯下病柳上为数不多的一片残叶，夹在指间，置于眼前，“是故史撰上道寰宇，稗录下导至尊。一人乎？捐物任势，一人足矣！浊世万千——皆命也。”
酆蜧嘀咕着，眼中狂热愈盛，他三指轻捻，将柳叶沿着正中的叶脉对折，细细碾烂：“人心，方是这世间最为妙不可言的东西，‘你们’可要坚持得久一点，陪着我——慢、慢、玩。”
纵是满枝旖旎，怎奈岁萧年否。
旧叶败新春，故意蠹枯难觅。
时易，时易，一树怆风何寄4。
扬州，丹徒。
“我等着……你将一切悉数相告的那一天。”
缓缓合拢的柴扉隔绝了屋中蓝兔轻柔中略带沙哑的余音，同样隔绝了那道长久落在黑小虎身上的、满盈着信任的目光。
黑小虎记得在暗影里听某个聒噪的老者说过，老者曾在冥教的某个深夜里，听过一句随风飘至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低语：“该做的事不要怕，做过的事不要悔，那些追随你身影的目光中，一直会有我的一份5——望经君之手令乱世……”
后面老者突兀地停住不说，黑小虎不清楚老者停住的原因，也不愿去深思老者停住的原因，冥冥中有一种类似于直觉的东西，生硬地制止了他。
他只须知晓，他终于也得到了这样一份目光。
他隔着柴扉，默然回视，许多冗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相互碰撞，渐渐乖顺地排成一条清晰的脉络。
灵鸽鲜红的翅翎跃入他的眼帘，打断了他的思考，黑小虎并不讨厌赤色，此时看向小七，却不明缘由地觉得有些刺目。
他接下书信，信来自追踪寒冰冠的君瑾，君瑾把信送到了黑虎崖，虹猫复转寄给他。
他皱眉回忆，他大概是快到隆安四年的时候让君瑾去找寒冰冠……其后君瑾每月初一不管所查之事有无进展都准时回封信告知其近况，有进展时君瑾的信倒还算精简，没进展时君瑾信里废话犹多，总要抱怨其风尘之苦，所以他记得格外清楚些。
进入隆安五年以来，这应是他收到的、来自君瑾的第一封信。
而现在已至季春——是隆安五年的第三个月了。
能截下冥教黑鹰的，似乎只有……不，不会是她，若是她，这信上又怎会有她在。
让君瑾日后用其驯化的异鸟送信吧，黑小虎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维。
不过这信到得可真是时候，且寥寥数字精准地点中了冥教、七剑……和索生门之间最为微妙且不可明言的地方。
黎明欲至，东方杲杲将旦，黑小虎握着书信极目远眺，却觉这方苍穹离破晓——尚很远、很远。
冀州灵山门总舵，天目山，骨牢。
岚离抬起右手，黑光闪过，手心趴着一只幻瞑蛊。
幻瞑蛊算是蛊中较为温和无害的一类，它的长相和它的作用仿佛，普普通通的很没有威慑力。
然而若是使用得当，越是稀松平常的东西，越能攻其不备。
就像天悬白练的那一朵月魔花，就像苗疆密林的那一簇独摇草……就像扬州建康的那一副铜面具。
岚离摇摇头，收回思绪，手中黑光大绽，她阖目冥想，眼前由暗至明——她明白，她已入了雪晶的梦。
人间芳菲尽，玉蟾桃花开，玉蟾宫的景永远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雅致，但若问哪里有比玉蟾宫还要澹雅的地界，十五年前的湘州蓝府必是其中之一。
那质朴无华的青瓦白墙中，有“柔蕊半凋香不绝”的春蕙夏芷，亦存“凌霜欺雪傲三分”的秋菊冬梅。
蓝府厅堂之外，雪晶穿着绣了忍冬的纯白襦裙，姽婳行来。厅堂前一袭湛蓝色杂裾垂髾服的女子快步迎上雪晶，她衣摆上月白色的飘带散在风中，洒然若仙，女子似嗔似怨地横了雪晶一眼，执起她的手道：“你我相交莫逆，两家隔得亦不算很远，偏你是个固执的，也不肯带雪儿多来走动走动。”
“‘久住令人贱,频来亲也疏6’——老话总是没错的。”雪晶低下头颅，回道：“我知道你待我的心意，但你总该更狷谨些才是。还记得年前你将冰魄心法和冰魄剑法一并传给雪儿吗？这本就犯了蓝府的忌讳，你固然是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可你不以为意，不代表蓝府上下都不以为意，我若再带着雪儿常与蓝府往来些个，指不定要给你添上多少是非……”
“诺，诺——都听我们雪羽宫主的就是。”
女子忍着笑意打断了雪晶的谆谆告诫，引着雪晶欲往厅堂，却被雪晶拉住了，雪晶四下看了一圈，方在女子耳畔低声道：“我今日寻你不为闲话，是有要事相告的。”
“那便教我猜上一猜——”女子笑问，“是火山族的事吗？”
“……你知道了？！”雪晶瞬间抬起头来。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不就是冥教要火山族为其打造神兵利器火山族不许吗。”女子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倒同意白猫的观点，黑教主虽说行事狂恣乖戾，但却是个傲睨天下的，听说他一双铁掌有地崩山摧之威，无所不破——如此人物，又怎会拘泥于区区刀剑？指定是他的属下想献媚于他却用错了手段，你也不必心存忧虑。”
雪晶复低下头，轻声道：“那你可知……灵山门……”
“灵山门穆门主？穆门主不是正久居琅琊王府，和司马王爷7相交甚笃么？”女子反问道，“雪晶你提他做甚？”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谈及黑教主，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穆门主。”雪晶的身形微微佝偻，口吻却轻松如旧，“说起来，今日来找你，确有要事——麒麟有危了！”
“这是何意！？”
“饮下麒麟血可以让人的武功称霸武林——”雪晶垂着头，神情坚毅中夹杂着恐慌，一字一顿道，“你们七剑不得不防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啊！”
“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既是你说的，我断无不信之理，我们即刻出发，将此事告知白猫！”女子牵起雪晶的手，作势欲走。
“抱歉，”雪晶却没有动，一根根掰开女子握住她的手指，喃喃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不仅不能跟你去见长虹剑主，还请你万莫让第三人晓得此事出自我口——但你一定要信我。”
也许是在梦里的缘故，雪晶辞别蓝府，不出百步便走回了冀州天目山。
“娘，您去了哪里呀，雪儿找您好久。”腰佩流云翡翠的女孩白袍加身，甜美可人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孺慕。
雪晶眸中绽出大喜过望的光华，她大步奔到女孩面前，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微颤的声音中隐着若有若无的哭腔：“雪儿！你……你记得我了！？”
“娘在说什么呀，雪儿何曾忘记过您。”女孩眨巴着眼睛，笑靥如花，“雪儿和阿兄都等着您回家呢。”
雪晶迟疑道：“回家……那莫仇？”
“莫仇？”女孩扬起一个天真的笑容，“莫仇是谁？阿兄家有这样一个人吗？”
雪晶如释重负地勾起了唇角：“……是我记错了，那我们——回家吧。”
“嗯，我们回家！”
落日里，两个影子重叠在被夕阳染得一片橙红如焰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岚离被一股巨力推出了雪晶的梦——雪晶的梦到此为止了。
岚离撩开帷帽下的皂纱，看了看眼前熟睡的女子，一种名为幸福的感情几乎要从她恬静的面庞中满溢出来，岚离却只觉一阵……通体生寒。
便似那红尘迷离中，漫天遍地的独活8沉浮山间——有多么明丽绚美，就有多么凄清悲凉。
她想，也许她该杀了雪晶。
【注：1章名化用杜甫的《月夜忆舍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2化用《资治通鉴·晋纪三十四》，原句：“玄大失人情，众不为用，若朝廷遣军，己当为内应”；3本段化用《鹖冠子·天则第四》，附原文：“捐物任势者，天也……一叶蔽目，不见太山（今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浊世之所以为俗也，一人乎，一人乎，命之所极也。”；4本词标题为《如梦令·病柳》，均以普通话的一、二声为平，三、四声为仄，存在平仄谬误的可能；5本句借句浣熊呆不呆（橙光ID）的文字冒险游戏《幕》；6借句《增广贤文》；7这里指琅琊王司马道子，司马元显之父，司马道子太元十七年（392年）方徙封会稽王，“琅琊”古作“琅邪”；8独活：此处取意独摇草的释名，张淏子在《秘传花镜》中注：“独摇草，释名独活。多生于岭南，及蜀、汉川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