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问鼎天下126-三千世界鸦杀尽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肆拾陆章：三千世界鸦杀尽1
“更深露重，偏你不怕着凉。”黑小虎瞪了蓝兔一眼，抬手便去解披风扣。
“我早已痊愈，哪里就经不得这点寒气了。”蓝兔赶忙压下他的手，失笑道，“倒是你，自从回了冥教总舵一直焚膏继晷，忒也辛苦。”
黑小虎不赞同地紧锁眉头，蓝兔也不睬他，走开几步道：“我给你下了水引2，你到底吃是不吃？”听他追来，蓝兔抿唇一乐，头也不回地运起蜻蜓点水把他抛下。
一个呼吸间，天冥乱舞的内力自后方赶上，蓝兔猛地滞身，见黑小虎从她右面直冲出去，情不自禁地噗嗤笑出了声。
黑小虎旋踵，呆怔地注视着触手可及的倾城灿烂，眉心舒缓开来，嘴角亦勾起微不可察的笑意：“妮子狡黠！”
“总胜过君子愚鲁！”蓝兔竖起食指，对黑小虎摇了摇，“黑大教主，若总追不上——小女子只得委屈你吃残羹冷炙喽？”
“哦？看来我不尽全力是不行了！”黑小虎放声道。
一时间，两袭蓝衣追逐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黑小虎前脚方进厨厅，蓝兔便摩肩而至，他们吁吁喘了几下，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又笑起来。须臾声歇，蓝兔走到灶旁，掀开釜盖，捞出扁长的水引，转圈浇了汤汁，切葱撒荽，眨眼间在满厅白雾中盛出两碗喷香的水引面来。黑小虎虽无甚饥意，然闻得面味顿觉腹中辘辘，复见朦胧中佳人端碗漫步而来，竟食指大动，他别开眼睛试图掩饰一二，却听蓝兔道：“你饿不饿我还不晓得吗，快趁热吃吧，仔细烫着。”
蓝兔在黑小虎对面坐好，用汤匙舀了浓羹吹罢几息，徐徐轻啜——鲜肥不腻，咸淡正宜；她又夹起三根扁面，手腕旋了几圈将面卷上筷子，一并入嘴——筋道耐嚼，软硬适中；她满意地点点头，正待吃第二口，但见黑小虎撂碗，鼻尖渗出一圈薄汗，复看那碗，空空如也，居然连一点葱花碎荽都没剩下。
她在黑小虎赧然干咳声中站起道：“再给你盛一碗？”
黑小虎按住蓝兔的肩膀让她坐回去，说道：“你晚上吃得不比我多，又做了水引陪我到这个时辰，想必也饿得狠了，你慢慢吃吧，我自去盛。”他走到釜边，正欲挪开圆盖，却见窗外一脸肃容的君瑾抱着一把琴，引空曜往厨厅走。
除了执行任务，黑小虎绝少见到君瑾如此正经的神色，他愣愣地看君瑾瞅见他眼神一亮，对空曜行礼，恭敬地说了句什么，空曜无奈地摆手，君瑾不急不缓走到推开的窗前，将琴塞进他怀里，冲他挤眉弄眼地传音道：“需要带给莫将的书卷已托跳跳和莎丽两位剑侠转送，教主大人夙夜在公，而今诸事既定，切莫再错失迢迢良夜啊！”
君瑾回到空曜身畔，恢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黑小虎目送两人远去，久违地想起空曜第一次和他说起君瑾时“沉稳冷静，颇有城府”的判词，他突然觉察……他大概错怪了空曜好几年。
正忖着，忽而手中一空，黑小虎回顾，原是看他许久未回的蓝兔找了过来，蓝兔喜悦地摸了摸琴弦，说道：“这不是达达的环佩吗，小虎你什么时候把它给修好了？”
黑小虎头回为自家下属的聪颖忠诚感到头疼，他犹豫地说道：“蓝，我……”
见他稍显难色，蓝兔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小虎，想听我抚琴吗？”
黑小虎直截了当地答道：“自然是想。”
蓝兔将釜盖揭开，美目一横：“那你还不快吃？”
饱餐罢，黑小虎差人收拾碗箸，携蓝兔席地坐到外面的梧桐树下，其时月色如纱，纤云似披，银汉烁淌，树影斑驳。
他殷殷望着她，她含笑回睇，柔荑搭弦，试了几下音，五年前弹过的悦耳之曲伴着清歌，自其指间蜿蜒流出：
“连绵迤逦兮旷山摇竹，轻扬宁远兮幽谷飘兰。
荡空激越兮高鹏翙翎，静寂萦回兮澈波振澜。
温良仁义兮本心出岫，蒙昧缭绕兮烽燹迷烟。
沉光潋滟兮湘水沾裳，九曲迂折兮共君惜缘。”
以景入境，由境言事，自事述情，他们的目光在蓝兔拨响第一个音开始，到最后一个音的余韵渐渐消逝在晚风中，竟始终胶着地黏在一起，未有片刻分离，那里流转着太过缱绻的柔情蜜意。
“……蓝。”
“小虎……”
牛旋风找到黑小虎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不幸搅了教主的好事，只瞧那两人飞快地将头各扭向一边，两颊带红便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立刻躬身拱手，尽量让自己显得小一点，然后用最快的语速开口道：“禀教主，岚离于黑冥殿外求见。”
已过丑时，岚离盘坐在黑冥殿熟稔的大门前，化解体内的五毒死降，她将帷帽给了旁边裹着薄衾仍未醒来的阿木身上——迷魂散的药力自然没有这么久，她点了阿木的睡穴。
“教主到了。”空曜低声道。
岚离收功立起，抬眸，朝她并肩走来的二人彼此间的距离不足一尺，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看来逝情水……已经被传说中的蒜山之战调和成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东西。岚离挑眉打量了他们几眼，将马三娘那支袖箭的箭尾递给蓝兔，对她开口道：“蓝兔，我来得匆忙，可眼下有一种毒想让逗逗帮着看看能否解开，此事十分紧急，能否托你……”
当真那般急切，为何不先去六奇阁反来黑虎崖？蓝兔觉出几分怪异，但见岚离正期待地望着她，她实在不好将疑惑说出口，更对自己居然怀疑岚离感到一丝内疚，她接箭颔首道：“我快去快回，最迟辰时必给岚离回复。”
黑小虎看了岚离一眼，嘴唇微动，却终是无言。
“蓝娘子，可要快马？”空曜问道。
蓝兔摆手道：“事急马慢，我自去便是。”
“守着殿门，不得放任何人进来。”待已看不清蓝兔的身形，黑小虎长出口气，传音吩咐了空曜一句，走上踏跺进了黑冥殿，岚离抓起阿木，紧随而入。
殿门关闭，落闩，黑小虎点燃烛台，站在黑曜石阶下，沉声道：“怎么这么快？”
岚离放下阿木，哼道：“‘她’伪装成阿岚去六奇阁抢阿木，阿岚只得提前出手。”
“后续处理呢？”
“教静茹把尸身运往雪岛了。”
“顺利吗？”
“顺利……有点太顺利了。”
岚离和黑小虎简短交流了几句近日发生的事，两人沉思着，表情都很肃穆。
“你觉得穆鸷……是十五年前所有恩怨的根源所在吗？”黑小虎打破了缄默。
“……阿岚希望他是。”岚离小声答道。
他们没有说下去，又是一阵冗长的杳然。
“你打算让冥教何去何从，偏安东隅还是称霸武林？”此番是岚离先开的口。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像现在这样一点一点地令江湖归心不是很好吗？”
黑小虎发现岚离看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温柔乡是英雄冢3”。
“令江湖归心的……是冥教吗？”岚离似笑非笑地反问。
黑小虎不语，他知道七剑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极身无二虑，尽公不顾私4”的，即使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称霸武林，可他们那样的人注定在初期令江湖归心，声望达到巅峰，然后他们“内不私亲，外不偏疏5”的行径必当得罪很多江湖人，进而背负起无穷的阴谋和偏见。
“他们是最适合统帅武林的人，亦是最不适合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黑小虎的眸中沉淀着化不开的漆黑，“但是冥教……将永远守护在他们背后，纵有千难万险，誓不移此心。”
“所以？”
“冥教不会苟安一方，而将七剑推到风口浪尖，”黑小虎盯着岚离的眼睛，“我猜到你为冥教造势的想法了，你能保证届时那把剑落到我的手上？”
“阿岚有八成把握，听说你教芸珏和逐浪领索生门下精英去了冀州那边，他们和月前佯攻灵山门的虎字营弟子已全部就位，唯愿我们在冀州和扬州部署的一切均能像今夜这般顺利。”岚离扬眉一笑，神情又严峻了下来，“至于上次你信里提到的夷洲术族……”
黑小虎颇有些紧张地询道：“如何？”
“夷洲实在偏远，阿岚从灵山门脱身回到索生门后又忙于接替君侧堂主追踪马三娘，没有亲去，遂派颜凝易容跑了一趟。那地界神秘森严，颜凝只探到外城，没能深入其中，他说术族诡谲处有二：其一建危城造奇巧，举族尚武，内力高深的人比比皆是；其二族中无栈无市，粮水诸物每日由圣女组织派发，族中不能习武者常年饥馑、家徒四壁；除此之外……”
从第一点来看术族当是财帛滚滚的望族，但又为何不和外界有所来往，连基本的市集也没有，甚至到了普通族人穷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钱都拿来干什么了？
黑小虎忖罢，追问道：“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被蓝兔在海盐斩了的姚盛，似乎和术族有所牵连。”
黑小虎的拳头蓦地攥紧：“岚妹的意思是……”
“夷洲远离中原，土稀水少，若以无色无味的圣水剧毒暗入井栏湍流，当能将其一网打尽，永绝后顾之忧。”岚离眸中掠过一抹血光，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是说延时发作且无药可解的圣水？不妥，”黑小虎毅然否决道，“仅凭术族可能为姚盛向蓝报仇，便要倾轧术族全族，未免杀戮过甚。”
“然则术族蓄谋已久，必有所——”岚离坚持道。
“雪岚离！”黑小虎一声低喝打断了岚离，他们瞪着对方，皆失了神。
“……有阿木在或可让七剑合璧，尽快叫虹猫他们来试试，但阿岚不清楚阿木现在对冥教和七剑的态度如何，便把他弄瞎了，铸出光明剑后倘使确认他不清楚马、穆二人跟他的关系，可以找逗逗医好他的眼睛，试着把他收进冥教。”岚离将阿木脑袋上的帷帽取下，戴到自己头顶，“那些能告诉蓝兔的，找时间与她好好谈谈吧，这话由阿岚说不太合适，可……小虎长兄，莫忘黑心虎和白梨的旧事。”
——孤不愿你经受孤曾体验过的痛苦……吾儿，你还太天真，不懂得维护一份死生不渝的爱需要付出什么……
父亲的话语从黑小虎的脑海中闪过，母亲的封功丸和噬魂丝之毒、穆鸷苗疆蛊神和寒冰冠的交易、晏轻霖与雪弥辰的横死、豺锋的叛变……这一瞬，他想了很多很多，他甚至想到了第二次七剑合璧始末，想到了孙恩射向蓝兔胸口的那一箭，还想到了暗影剑孤绝伤煞的诅咒。太多太重的块垒压在他的心头，以致有句话未及思索便冲口而出：“那你和虹猫呢？”
“……阿岚的确有些武断，但术族不得不防，请教主再探夷洲，务必从速定夺。”岚离不答，走到黑冥殿门口，背对黑小虎扶着冰凉透骨的大门，黑小虎看不见她的表情，“你们做不出的事情，阿岚可以替你们做；你们下不了的决定，阿岚可以替你们下，阿岚只希望自己到达末路时……不会后悔。”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黑小虎垂眸，他的拳头仍死死地攥着，用力到轻颤。
岚离拔闩推门，却似被谁钉在原地，动也不动。
黑小虎抬头看去，但见空曜端着两碗已有些冷的水引面，站在威重的石阶下拦着虹猫和蓝，他们五人面面相觑，黑冥殿前的长阶上静得落针可闻。
白驹过隙，斗转星移，峥嵘岁月如烟。翡翠琅琅，昔曲且奏新恬。绫罗莅庖浣手，水引浮、馥郁驱寒。彼时阒，玉蟾通桂魄，脉脉心间。
良夜婆娑苦短，旦夕皆泡影，休测情缘。幽谧长阶，何承狡计千端？江湖患无戢刃，笑藏刀、恩怨难湮。残羹冷，负韶光、相看久缄6。
【注：1章名借句木户孝允（本名桂小五郎）的一句诗，作者有争议（一说是高杉晋作），原句“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2水引：面条；3借句马君武的《哀沈阳》；4借句刘歆的《全汉文·卷四十·新序论》；5化用刘歆的《全汉文·卷四十·新序论》：“内不私贵宠，外不偏疏远”；6本词标题为《声声慢·水引》（所遵韵律是声声慢的平韵体），均以普通话的一、二声为平，三、四声为仄，存在平仄谬误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