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问鼎天下139-洗尽邪煞现光明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伍拾玖章：洗尽邪煞现光明
一叠叠地起落、一层层地冲击、一圈圈地盘桓……
雪岚离感受着前后左右的邪煞之气，蓦然认为它们很像海浪。
不是湖泊下细微绵延的轻澜，不是江河上浩荡壮阔的惊涛，而是时弱时强却永无止境的浪潮。
倘你站在齐胸的海面上，用尽全力去抵抗撞上你身体的浪花，却往往被后劲十足的浪顶得身体不稳、足下打滑乃至筋疲力竭，但只消你不再抗拒它，顺着海浪的推力浮沉漂流，就能体会到海陆迥然不同的炫目与迷人，尤其当你潜到最深的地方，你将感受不到海浪的存在，和黑暗同时到来的冰冷、宁静与孤独会带给你至高的祥和与安谧。
可那并非因为浪不存在了——只是你，早已沉浸其中。
事实上，当你习惯并接受它，你终会觉察你早已被它所同化，你惬意地躺在最深、最静也最黑的地方，无法自拔地随波逐流，直至窒息前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它拥有多么强大而蛊惑人心的力量——即使单纯如阿木，不是也在穆鸷、马三娘和酆蜧的合力算计下于雪岛暴起杀人了么？即使耿介如虹猫，不是也在黑暗之门的作用下向他的同伴……就像她在西海峰林，毫不迟疑地差点用暗影捅入他的胸口那样。
呵，看吧，雪岚离忖道，你再一次给自己阴晦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借口：正如你一向安慰自己，你不是没反抗过暗影剑的煞气与诅咒，但先有穆鸷造黑龙，后有酆蜧搅江湖，于是你不仅没有焦虑，反而暗自窃喜地配合他们将朝局和武林弄得更乱，亦不阻止黑暗之门伴随着归墟降临——如此你便可以说，多年来根本没有成功解决暗影反噬的记载，这柄出自归墟的邪剑远非你能理解和控制，你恰如其分地以“拿暗影剑迫使酆蜧不伤害冥教和七剑”为托辞，处心积虑地在碧落黄泉中觅出一个又一个可能对冥教和七剑有威胁的敌人，握紧暗影站在七剑和冥教身旁，仿佛除此之外……再没有与他们并肩的理由。
这些杂乱想法令她释怀，也教她矫情和恶心，却更使她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力和自卑——她比谁都明白假缎染就真红色，也被旁人说是非1的道理。
她猜虹猫不会介意某些事，因为他爱她；可她却介意虹猫不介意的事，因为她也爱他。
或许缘于她清楚，太元十二年时假使母亲没有因生下她而灵力尽失，说不定就不会被轻易杀死。
或许缘于她清楚，隆安元年假使她没有借禁卫堂打压冥教的企图，说不定黑心虎就不会被鲁依华挑拨得丧失理智，黑小虎更不会万念俱灰之余以死明志。
或许缘于她清楚，今日的她假使在获悉穆鸷全部阴谋后将一切和盘托出，说不定雪儿就不会被黑龙剑气重伤，说不定五大神兽就不会变成五颗毫无生机惟余灵力的晶石，说不定七剑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互攻击。
父母的英年早殁还不够吗，长兄的溘然长逝还不够吗？
你就那么自信，雪儿能挡住无法离开黑暗之门的穆鸷？
你就那么自信，对你杀意长存的酆蜧一定会致穆鸷于死地？
你就那么自信……虹猫不会在黑暗之门造就的幻境里出现意外？
煞气的大量流逝让与暗影已是一体的雪岚离变得愈发羸弱，她终于跪倒，无意识地攥住衣襟，模糊的视线中飘进几缕不知属于谁的银白华发，她将几乎冲口而出的闷哼咬碎吞回，自嘲地想道：承认吧，即使他们都担着同样的风险，你内心深处最惦念的却始终只有一人——你对除他之外所有人的生死都秉持着在意但不在乎的态度，你甚至可以为包括你在内的每个人准备好祭奠的吊文与合宜的帛金。
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2；小人寡情，素凭君子而为侠。
她嘲着嘲着，不合时宜地回忆起战前虹猫那令她贪恋的怀抱，和他在她耳边传音的句子。
“除了一柄能置你于死地的利剑，你应该向我期待些别的东西3——比如，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他温润的声音总能轻易斩断她自负无坚不摧的愁肠，让她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产生落泪的冲动，也许虹猫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会使她变得敏感而脆弱，五年前如是，五年后亦如是。
她忆着忆着，想起暗影的诅咒已经在她的父母和兄长身上应验，想起目前幸免于难的只剩虹猫。
她突然有点希望酆蜧不会背叛穆鸷，而是选择和穆鸷联手杀了她，她早已做好和尘世道别的准备，甚至不打算逃跑或抵抗。
如果酆蜧杀了她，她就在暗影剑格后操纵暗影撞上五大神兽的内丹，借内丹之力洗尽邪煞，带着积年的罪恶烟消云散，使暗影剑现出万丈光明——这可能是她死后唯一可以做的、最为正确的事。
惟其如此，她才能将那些断定他们不知晓、希冀他们知晓、却祈祷他们永不知晓的森冷与温存4带进混沌的归墟深处，只留给他们一个值得被追悼的名字，装作她为活着的自己所做的那些有损阴骘的绸缪都不曾存在。
“我明明已把这阴、阳……”
黑暗之门仍在吞噬着渐渐稀薄的邪煞之气，雪岚离眼前的景物暧昧成朦胧的一片，点开聋穴后恢复听觉的耳朵捕捉到只言片语，她缓慢地转动着脑子将黑暗之门前的人捋了一遍，才确认声音似乎是穆鸷发出来的。
酆蜧向穆鸷动手了？
她艰难地抬头看向他们，却什么也看不清，连穆鸷的声音也消弭了。
这副身体关键时刻真不中用，不会就这么崩溃了吧。
雪岚离百无聊赖地想着，无光且有些散开的瞳仁里，映射着不知来自何方的七彩光辉。
雪岚离视线穷尽处，赤练般的火舞旋风跃动在长虹剑尖，虹猫又加了一层内力，忽然察觉他竟有些怀念黑心虎。
黑心虎狠辣且霸道，一招练至炉火纯青的黑心煞掌打得整个江湖几无还手之力，也正因如此黑心虎向来不屑去掩饰自己的欲望。与冥教作对很艰很险，偶尔却也能感到一种旗鼓相当的酣畅淋漓，那些斗智逞勇的峥嵘岁月虹猫记忆犹新。
穆鸷则不同，他看起来既不狠辣也不霸道，从头到脚都带着股斯文的书卷气，像个不折不扣的庙堂人，然而这个庙堂人可以微笑着覆灭铸剑双族、沆瀣官府、构陷冥教、铸造黑龙、利用自己的妻子、布连环计引他们到天目山，最后微笑着企图让他们自相残杀。
且最可怖的地方在于，冥教之后再无魔教，空曜针对灵山门的檄文布告天下前，穆鸷在江湖中有着相当不错的声望。虹猫明白很多事情是白纸黑字所无法详尽的，但他从未想过有些事情非但无法详尽5，往往连是非黑白也能被颠倒得面目全非。
长虹剑离穆鸷还有半箭6之距。
穆鸷瞪大眼眸，茫然地四处环顾，说了句什么。虹猫只能看见穆鸷的嘴巴开开合合，却一个字也没听清，他第一次觉得七剑合璧产生的爆鸣声有点太大了。
“我明明……”
虹猫喃喃着从穆鸷口型中拼凑出了句子，可惜到后面便不得要领，正当他想等穆鸷说完整句话再做分析的时候——
异变突生。
穆鸷遽然转向他们，张大了嘴，他的眼中浸满不解、憾悔与恐惧，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得一遍又一遍开阖着嘴巴，徒劳地伸手去抓自己的喉咙，抓得流血仍不自知。
虹猫被穆鸷这诡异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相信包括黑小虎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穆鸷骇到了，在他们有所反应之前，穆鸷整个脸庞和脖颈表面蔓延出一层奇异的纹路，那些交错的纹路粗细不一，宛若阡陌纵横，虹猫猜穆鸷身上可能也有这种纹路出现。
暴露在外的纹路一突一突地绕着穆鸷的脖子爬了一周，随后毫无征兆地——破体而出。
四溅的鲜血把穆鸷的曲裾深衣染得更红，黑小虎眼疾手快抢上一步拖开雪儿，七剑合璧的剑光随即碾过，将穆鸷从人寰中抹得一干二净，但那伤痕遍布的躯体和躯体下绿意莹莹的画面永久地盘踞了虹猫的脑海，他的头嗡嗡发蒙，无法控制地一阵反胃。
召唤黑暗之门的黑龙剑主既死，黑暗之门遂不再吸收邪煞之气，半空的裂口逐渐收敛，浓云散去，原本高悬的七星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一轮明亮的霁月仍斜斜挂在西方澄澈的天幕中。
失去了黑暗之门的吸附，一人一剑同时下落，黑小虎接住了剑，虹猫接住了人。
虹猫下意识接住雪岚离后，游荡在头颅中的嗡鸣声方稍稍止歇，腹中的搅动感随之散去，略略蹙眉的黑小虎倒执黑龙，点了雪儿的睡穴，轻声和捧来五颗神兽内丹的蓝兔叙话，他的同伴向二人靠拢，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着什么。
他却没有立刻过去，而是看着怀里安静地陷入昏迷的女子，看着她仿佛没开刃的暗影，看着她和脸色一样惨白的发，看着她和脸色截然相反的、沾染了黑血的墨衣。
穆鸷轻而易举地死了，尘埃落定，然他心头积聚的迷惑与不安变得更多，多到几要从他口中呼啸而出。
我应该相信你吗，我还能相信你吗，我还敢相信你吗？
末了，他无声发问，她沉默以答。
已矣乎。
这世上有些问题永毋须问，有些回答永不必答7。
虹猫将雪岚离的头抚至他的肩膀，把她抱得更紧些，他走上前，望见蓝兔手中的五色晶石释放出耀目的光华，那些不可名状的神圣之力一寸寸洗尽黑龙剑的邪煞，将盘踞黑龙剑身上的黑蛟染得皎然如霜，几声微不可闻的凄怆龙吟沉寂后，恢复本色的银白剑身上居然现出一十六个镂刻其上的小字，那小字分居左右两列，笔笔藏锋：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证道8。
莫仇呵……
虹猫记得《道德经》第八十一章的空白处有同样的笔迹，他轻叹，对将光明剑负在背上的黑小虎道：“诸事已毕，归否？”
黑小虎垂首问蓝兔身体可有违和处，蓝兔将五颗晶石收入怀中，笑称自己无碍。
被蓝兔驱离的邪煞之气趁着夜色掩盖悄悄钻进暗影剑中，雪岚离的面色慢慢恢复红润，银发下的眼眸微眯，划过一道暗红的赤芒。
黑小虎握住蓝兔的手，正待应声，却陡然僵住，他默了默，徐徐开口道：“群雄熙熙而来，虽为丑时，亦无怠慢之理。”
虹猫顺着黑小虎的视线望向远方，余光注意到蓝兔运起冰魄心法抱臂而立，借内力波动将怀中五灵内丹的神圣之力藏得更深。
【注：1借句《增广贤文》；2借句《淮南子•说山训》；3化用浣熊呆不呆（橙光ID）的文字冒险游戏《幕》：“你对我的期待，就是一柄能置你于死地的利剑吗”4化用浣熊呆不呆（橙光ID）的文字冒险游戏《幕》：“我最后的冰冷与温柔，断定你不知，希冀你知，祈望你永不知”；5化用浣熊呆不呆（橙光ID）的文字冒险游戏《幕》：“很多事情是白纸黑字无法详尽的，而更多事情非但无法详尽，连惊鸿一瞥也永无可能”；6一箭约等于130步合200米；7化用浣熊呆不呆（橙光ID）的文字冒险游戏《幕》：“这世上有些问题永不须问，有些回答永不可答”；8化用《孟子·尽心上》：“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