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问鼎天下95-卧于水穷待云起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拾伍章：卧于水穷待云起1
广州，玄清观，长空若江，万里碧水云涛。
岚离沉默地驻足片刻，黑袂一拂，迈步走进观中。
唰——唰——
观内分外安静，朱墙青檐畔红叶如炽，古木擎天，只听得笤帚扫地的声音传来，凝神聆听这份单调重复，便品出一丝宁静祥和的味道；可惜岚离没有回味那分悠然的心，她径自越过巨大的青铜香炉，步履匆匆走向玄清，临开口，她一反之前的急躁，显得有些踌躇：“虹猫言道长阴阳之术已至通玄之境……阿岚今有一事不明，特来求教。”
除尘之声停止，玄清侧身而望，目光深邃悠远，不知是在看她，还是透过她看到了别人，须臾，金灿灿的光芒从他眼中一闪而逝，玄清回道：“原来令前圣医束手无策的‘毒’，还是存在的。”
“毒？”岚离玩味着这个字背后的意思，“道长何以认定阿岚中毒了呢？”
“想问在天目山中的‘毒’，还是在雪岛中的‘毒’呢……恐怕是都想问罢？”暗惊于玄清半是陈述半是反问的话，岚离正斟酌着词句，却又听玄清道，“你且说两个字来。”
解字……吗？
岚离昂首望天，不期然忆及了什么，答道：“‘山崖淡草少人踶，日日望云久居棘’——就‘云’和‘草’罢。”
玄清道：“毒非善物，你定希望它发作得越晚越好，称不上‘早’，那么去了‘早’字合并‘云’与‘草’，是什么字呢？”
“芸。”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2’，毒者亦然。事已至此，莫要再去触碰那些危险之人危险之事，如此毒最多蛰伏，断无发作之理。”
扬州冥教总舵，黑虎崖，清心殿。
“凌云十八骑分作六队，每队三人，在疏影县主来黑虎崖盯着我的当儿上，把七剑的住处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连西海峰林都没放过，委实厉害，但她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莫师傅、麒麟以及达达家眷全被七剑藏在了黑虎崖。”虹猫左手垂袖右手持盏，闭目深嗅，啜饮一小口热茶。
“穆风穆雨武艺不差，却被干脆利落地斩杀，江湖上所有雄霸一方的门派都会被穆雪儿怀疑；她潜入过黑虎崖，在探上山前被空曜及时发现了而已。”黑小虎换了身常服，正襟而坐，将周身凛然的气势掩盖在平静而深远的目光之下，回道，“今日你我的言行即使再谨慎，也难保不会被穆雪儿乃至钱夕看出我们并未交恶的事实，但有我坐镇黑虎崖，且冥教上下加强戒备，当可保他们不会遭人暗算；然而……此次孙恩造反，冥教早早看出了端倪却袖手旁观，甚至索生门还见机卖出了不少兵刃甲胄……虹猫，你们七剑——心中可有不忿？”
不忿？虹猫一时语塞，几乎被黑小虎给逗乐了，莫非黑小虎还以为他虹猫会拍案而起，质问他们为何不去阻止这场战争吗？
时光荏苒，初心未变，却再不曾信仰天真的正义。
自私？冷漠？狠绝？
都是也都不是，虹猫宁可称之为——妥协。
是因为岚离的那句“众生无情，江山唯姓”，还是因为蓝兔的那笔“参商轮映，迷途千里空陨莹”，抑或是因为两年前冥教几近覆灭之后，他亲眼见证江湖的不稳牵动了朝堂，晋国内外烽烟隐隐？
他又想到了扎根在燕国的边境处，不时挑拨柔然、燕国与魏国产生龃龉，并帮助大晋百姓屡屡躲过魏国铁骑劫掠的索生门弟子，暗忖：在战乱的时代，究竟该如何区分正义与邪恶。
以前为了天下苍生的豪言壮语，当真如他所言般变成了空洞的笑话，回过头来，才发现他们闹得天翻地覆的往事，无非是上一辈私怨的父债子讨。
七剑想要太平，诛杀了最有野心的枭雄，却发现枭雄的背后站了更多的枭雄。
妥协罢，儿时的江湖梦也该醒了——单凭一把剑和一腔热血，也许能护佑一方，但决计拯救不了天下苍生。
好比无论他们如何艰难地维持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却因为司马元显愚蠢的乐属，引发了这场江湖和朝堂共同沉浮其中的混战。
五斗米教教主孙恩盼着打仗，为了报其叔父孙泰的仇；王谢世家盼着打仗，为了被乐属触及的利益，为了打压根底未稳的寒门巩固自身；灵山门主穆鸷、南郡公桓玄、乃至是其他国家的王者也盼着打仗，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他们唯恐司马王朝稳固如山。
这些人帮着司马皇室欺压百姓，就是在等像乐属这样的事引发起义，好借机渔翁得利，不希望战争出现的撇开七剑、冥教、索生门、黎民百姓以及那些真正向往和平的人之外，可能只有尚且不明就里的司马元显一派了。
“教主，你也太小觑了七剑，除了孙恩自己，谁都晓得他的成功是捡来的。”虹猫放下茶盏，并没有对上黑小虎凝了几丝探究的眼，反而将目光放空，墨色的眸里盘旋着无能为力的释然和淡淡的讽刺，“盼着晋朝大乱的老贼们实在太多，不是孙恩也会有别人被逼得带头起义，就算把七剑、冥教和索生门绑在一起，大概也阻止不了战争，与其最后江湖朝堂两边战火四起，我们疲于奔命再被人把打下根基的扬、湘、益三州搅入战局……黑小虎，残忍也好无情也罢，七剑只能这么选择——我们，只有这一个选择。”
震惊于虹猫的想法竟和他分毫不差，黑小虎愣怔地盯着对方，却见那白衣如雪的男子微微侧头，突兀地勾起一抹探寻的笑容，继续道：“还是说，教主之所以这么挂念孙恩起义，是因为牵挂去义兴牵制孙恩的蓝兔了呢？”
“……现在七剑、冥教和索生门是一条船上的人，七剑的安全就是冥教安稳的保障，所以换作是你上战场，我也会十分挂怀的，虹猫少侠。”猝不及防的试探似乎并没有给黑小虎带来什么困扰，他双眼眨也不眨，眼神和他手中的茶水一样波澜不惊，然而只有他本人清楚，他脑海中有一瞬被谁填满，满得几乎溢将出来。
千姿百容，万语千言，车轮般在他脑中转上一遍，最终盘固心田的，不是初见时“你为什么这样伤心”的温柔关怀，不是再见时“男儿多风流，慊慊只为君”的满面决然，不是她要亲赴义兴的斩钉截铁，却是她与他再见之际的泪眼迷蒙。
——也好……虽然遗忘了我带给你的快乐，却同时也遗忘了我带给你的悲伤。
——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不会再让你为难，永远。
——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的……不是的！
他怎么会忘记……又怎么能忘记？！
心底涌起的疼惜和酸楚一（氵良）高过一（氵良），叫嚣着沸腾了血液，从他打定主意装失忆起便堆砌在面庞上的理智与沉着，被“蓝兔”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搅得一塌糊涂。
藏在案下的左手用力攥紧，咽下口中弥漫的苦涩，黑小虎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句子牵强到他自己都觉得分外莫名：“……但是，像虹猫少侠你这样古道热肠的男儿，居然弃东南八郡的百姓于水深火热，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当真没忘。
虹猫记得，定计划时三个门派里长眼睛的皆瞧得出，蓝兔执意亲赴战场解决孙恩，里面固然有为无辜消亡的生命报仇的执念，但更有为黑小虎解忧的想法在内罢？当时黑小虎的表情就有点僵硬，如今一探，黑小虎几近拙于言辞，果然如是。
暗忖归暗忖，虹猫却不打算点破真相，因而他耸耸肩膀，给了黑小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什么都没说。
黑小虎亦沉默，他甚少扯谎，搪塞和他相识数年彼此又知根知底的虹猫绝非易事，忽地他想起一个许久未见的女子，若是虹猫能守在她那边，一则两人的智慧和武艺世间罕有敌手，他能更安心些，将思虑集中在解决孙恩一事上；二则他等同于在一段时间内彻底摆脱了虹猫的试探，毕竟要是虹猫再来上这么几回，他真的不确定他还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
于是，黑小虎话锋一转：“虹猫，岚妹那边怎么样了？”
瞥见黑小虎严肃且含了隐忧的表情，虹猫唇边的笑意亦敛去些许，他默了默，答道：“看来……她也没有联系你啊。”
自黑小虎成为冥教教主以来，岚离失踪了。
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失踪，小七每次千辛万苦寻到她后，寄给她的书信无一例外地被取走，但她一次都没有回信，更不曾主动出现。
虹猫清楚，她是成心躲着他们。
其实他很不赞成她一个人，要知道穆鸷为了让黑龙剑真正铸成，其想要暗影剑和想杀莫将的心情一样迫切，而酆蜧……他不太了解具体情况，岚离这边问不出来，黑小虎那边才一张嘴就得到“还是让岚妹亲口告诉你吧”的答复，他唯一清楚的是酆蜧给岚离吃了些什么，不幸亦万幸的是——无恙。
没错，别提中毒生病，根本连不适的征兆都没有，他、逗逗、黑小虎连同岚离自己，这些在医术上成就不凡的人，结论惊人地一致——完全无恙。
黑小虎低声道：“我认为我们当中最危险的反倒是她。”
“的确。”虹猫仰头饮尽盏中芳茗，轻吁，“看来我天生劳碌命，是享不得冥教总舵的锦衣玉食了……就此告辞。”
白衣翩然而去，黑小虎沉吟少顷，唤道：“君瑾。”
清心殿门外，一道清越的笛音以羽声为始直冲苍穹，复飘逸而激昂，恍若一只凤蝶翩跹舞来，又仿佛一叶扁舟乘风破浪，其情其境，非寥寥数语可以表述明白。
黑小虎皱眉轻叹，闭了闭眼，似乎并不惊讶，反而有点无可奈何，他抬起左臂对准门口，瑰丽的紫晕轰开大门，却在击中少年横在手中的玉笛前被完美地躲开。
“咦——”少年凌空后翻，收笛入怀，正了正笼冠，又掸了掸玫紫色广袖衫的衣角，一展长袂飘入黑冥殿中，瞪圆一双鹿眼，单手抚胸太息道，“属下知道自己目达耳通、足智多谋、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可教主大人英俊潇洒、雅人深致、博古通今、鹤立鸡群，属下绝没有和教主大人争锋的心思，教主大人可千万不能误会属下夺去您的风采，进而打算杀了属下以泄愤哪！打属下第一次得知教主大人天纵奇才，自创天冥乱舞的时候起，属下就一直深深崇拜着……”
这就是空曜口中“沉稳冷静、颇有城府、善辞令，机敏如东方曼倩，可堪大任”的君瑾？还性似岚妹？眼前这个君瑾除了能说会道勉强能挨上“善辞令”三字，其余与空曜描述的那个人全然不同……让他率领君侧堂真的没问题吗？
黑小虎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头更疼了。
“……果然，如今到了教主大人身边，方知过去的属下对教主大人的崇拜还是不够，教主大人——”
“寒冰冠。”黑小虎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君瑾。
“哈？”君瑾用力眨巴着鹿眼，满脸不知所云。
“寒冰冠。”黑小虎恍若未见，腔调不变地重复。
“聚宝阁内没有寒冰冠。”君瑾稍微收起俏皮的神色，冲黑小虎摊开一双白净的手掌，“别瞪着属下，属下掌管聚宝阁那时已经没有这件物品了。”
两年前，岚妹离开冥教卧底七剑后看管聚宝阁的人是……黑小虎的瞳仁陡然一扩。
【注：1章名化用王维的《终南别业》：“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2借句《道德经》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