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问鼎天下137-寓目经年梦亦非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伍拾柒章：寓目经年梦亦非1
纤纤玉指，重点聋穴，四周瞬间安静，连风的低吟也听不到了。
蓝兔环顾左右，天目山的北面高崖嶙峋，松柏交错，七星拱月，谧悬中天，众人拿出飞爪百练索，三三两两聚集在适合攀爬的地方：雪岚离戴好帷帽，左手倒执暗影，指了指虹猫的长虹又指了指自己；虹猫寂然上前，用力抱了雪岚离一下；黑小虎带着莫将翻上鸑鷟后背，待雪岚离冲他舞起剑花，向雪岚离打了个手势。
雪岚离甩出飞爪，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半晌，燥热的火光和可怖的煞气混杂在一起，沸腾了整座天目山，和那些一起传下来的，是愈发浓郁的血腥味。
啪嗒。
有什么东西滴到了她的脸上，带着沉重的力道，蓝兔抬手一抹，指尖晕开的是红杜鹃般娇艳的颜色——这温热又鲜活的、迸射且淋漓的颜色。
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和同伴们掷出飞爪百练索，欺身而上，在他们背后，鸑鷟悄悄展开双翅。
蓝兔在暗处看见雪岚离之际，对方帷帽下的皂纱不知被谁斜斜削掉大半，原本雪白的颊上溅满了血，她左手握着的暗影正杀气腾腾地插入最后一个胆敢向她挥刀的灵山弟子的胸膛。蓝兔微微低头，遍地尸骸飘浮在血泊中，而眼前人足下的尸体多得堆叠成一座尸山，她悲伤地察觉她已不记得雪岚离白衣如霜，纤尘不染的样子了——黑袍加身的雪岚离孤身立于尸山之上，拔剑一摆，短剑带出的血花喷至她的唇畔，她踩着新尸的腹部将其重重践踏在脚底，伸舌轻轻舔舐嘴角的血，歪首一哂，覆盖双眸的皂纱下划过赤色的流光。
那是一个陌生的、餍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显露出真实的兴奋和愉悦。
时间当真是世上最残忍的存在，它固执地推着你前行、面对和选择，无论你是否愿意。
浓烈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呛入蓝兔的鼻腔，比比皆是的断肢残躯沉溺在红色血液和白色脑髓交杂的泥泞脏污中，他们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方向。蓝兔没敢看同伴们，尤其是虹猫的神色，于无声中直面惨烈的死亡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沮丧和脆弱，她被战争所麻木的心不明缘由地开始钝痛，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为谁、为什么而难过，一颗晶莹的泪珠倏地滑落，沾衣未觉2。
骤然风起，滔天邪煞如洪似瀑，分九向旋转着直刺苍穹，穆鸷正红色的曲裾深衣襟袂猎猎，双手高擎的黑龙剑黑气奔腾，和不远处的雪岚离遥遥对峙。
蓝兔终于看向虹猫，他们的七剑之首需要在合适的时机率众人用出七子金钟罩一举击溃穆鸷。虹猫左手抓着剑鞘，面无表情立在她右方，看上去镇定自若，但蓝兔知道他的心里藏着隐衷，因为胸有成竹的长虹剑主脸上总是挂着温文儒雅的笑容，而虹猫——已经整整一天没有笑了。
天目山另一侧。
《日暮》终了，隐在另一个角落的君瑾十指提按，第二首《触灭》响彻灵山门总舵，低沉哀婉的古怪笛声不绝于耳，但相较他的笛声，君瑾认为穆鸷奇特的亢奋更令人不解。
“看来无论是那五个人中的毒，还是足以倾覆冀州大小郡县的霹雳弹，皆不足以让你改变想法。”穆鸷对雪岚离说的话被后者顺理成章地忽视了——穆鸷不清楚除了他自己和君瑾外，谁也听不见他究竟在说什么，“不过……正合我意。”
邪煞之气越发澎湃，君瑾加快了吹奏，在心底推测穆鸷即将用出的是龙威浩荡还是巨剑劈斩，在心底描绘七子金钟罩绚丽斑斓的光彩，在心底等待冥教教主强横霸烈的灭魂掌绽放夺目的紫芒。
“鹤鸣九皋，声闻于野3，君瑾呵，你……听到这临终前的呻吟了吗？”
虚空中，一句带着轻浅笑意的涓涓之声飘入君瑾的耳朵，惊得君瑾差点停止吹笛，他四下寻觅，却找不见这意义不明的声音的源头。
就在他再次望向穆鸷的顷刻，云霄中传来振聋发聩的巨响，灵山门主正上方的夜幕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邪煞之气卷着不知何时汇聚至此的浓云围绕着那个越来越大的缺口愈转愈快。
“五灵入阵，邪煞齐现，光明湮灭，黑暗退散。
请将这蓬勃之木，化为枯萎之朽；
请将这炽烈之火，化为黯淡之烬；
请将这厚积之土，化为零散之埃；
请将这稳固之金，化为无形之气；
请将这浩瀚之水，化为随波之滴。
当看似圣洁的神兽丢失守护的能力，
当万世绽放的生命之花也难逃凋零，
黑暗之门于斯时开启，
无尽归墟在此刻降临。”
待黑小虎发现异样并为自己和莫将解开聋穴，天目山内笛声无踪，他只听见穆鸷那长长“咒语”中的最后一句，到位但未及高飞的鸑鷟陡然跌倒于地。失去色泽的羽毛片片脱落，鸑鷟缓缓合拢涣散的黄眸，被撕裂的身体渐渐隐匿在暗夜中，惟余一颗深绀色径长半寸的球形晶石——黑小虎见过这颗晶石，那是鸑鷟曾被阿木夺去的内丹，但阿木夺走鸑鷟内丹时鸑鷟并没有消失。
鸑鷟内丹冉冉上升，黑小虎随之抬头，青红金紫蓝五色晶石在乾坤间释放出掩盖星月的璀璨。
他捏紧拳头——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原来，所谓的“黑暗之门”才是穆鸷真正的目的，他得问问莫将倘若五灵炼阵已失去作用该怎么压制和净化暗影剑。
欺骗、奸猾、诡诈……
黑小虎抓起莫将。
背叛、倒戈、变节……
黑小虎张开嘴巴。
绝望、杀戮、毁灭……
黑小虎眼中的光彩溃散。
邪恶的情绪和混乱的记忆随着黑暗之门的开启蠢蠢欲动，它们猖狂地挤进他的脑海中，喧嚷着、鼓噪着、吵闹着，正当他试图阻止这些时，莫将挣脱了他的手指，扑上来抓住他的衣襟：“仇大兄，为什么要废了将的武功，为什么……为什么！？”
清醒点，莫将！
黑小虎还没来得及喝出这句话，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黑暗里，他站在一条死寂长阶的底端，他毫无缘由地认定这是黑虎崖的长阶。
他开始向上攀爬——也只能向上攀爬。
黑暗中响起了谁的低语，那是他所熟稔的低语。
——虎儿，娘此生最大的心愿，即是你……不要踏上那条鲜血铺就的不归之路。
他记得母亲纤细、洁白却执拗的手掌上，托着黄澄澄的封功丸。
——冥教上下须鼎力相助，若有阳奉阴违者，虎儿可先斩后奏！
他记得父亲掷地有声的话语，伴随其深紫色的大氅在他脸前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
明明是至亲之人，为什么要逼迫他在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间做出选择？
其实他，哪条路都不想选——他只想让他们都好好地活着……从墨发活到白头。
他身后的黑暗，逼得更近了。
——何必呢，少主……有的人，再见不如不见；有的话，赘述不如不语。
神仙迷心丸泡就的翠茶倒映着谁的惆怅？
——虎儿……你还想骗孤多少次，你以为孤真的什么都没觉察吗！？
黑心煞掌狂肆的内力里隐现着谁的狰狞？
——黑小虎，不要再叫我蓝兔，本剑主……受不起。
断肠烟瑰紫色的毒雾后埋葬着谁的决绝？
身后漆黑的混沌中传出的声音缥缈又真实，让他感到久违的迷茫和痛苦，黑小虎捂紧两耳，向上跑、飞快地跑、竭尽全力地跑，可他背后的声音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他能清晰地听到每一个字，回溯起每一个不愿再见的场景。
——那只是因为……少主，从来不曾为自己活过。
暗影黄泉和黟黑的短剑。
——黑小虎，你还是不懂吗……正就是正，邪就是邪。
冰天雪地和碧蓝的长剑。
——你滚回黑虎崖……孤王没你这个儿子！
看不清颜色的长靴，踹至面前。
突如其来地，他觉得左胸一阵撕心裂肺地疼，他愣愣地伸手覆上胸口，掌心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可他分明感觉手掌下被谁挖空了一块，周围所有寒冷压抑的死寂都向那里灌入——放肆地、疯狂地、毫不留情地全部灌入，几乎淹没了他，他亟需找到一个发泄的途径，将这些窒息的凄冷变成舒畅的和煦。
长阶忽然到了尽头，他踏上最后一级石阶，面前亮了些许：雪岚离一袭黑袍，掂着能捏造他人记忆的寒冰冠，安静地靠在黑虎崖最大的石井旁，她身边的井台上立着一个不大却独特的白色瓷瓶，那特殊的白瓷瓶里装满了雪岚离最得意的圣水剧毒——她想杀死所有冥教弟子么，就像她本打算对术族做的那样？
她终于动手了，用她私藏的寒冰冠和仿佛用不完的毒药。
为什么岚妹你不肯老实由冥教保护？
为什么雪岚离不肯安心做生意赚钱？
为什么索生门不肯接受冥教的称霸？
他和他的冥教明明已退让了那么多，几乎退到了悬崖边缘，退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欺骗奸猾诡诈欺骗奸猾诡诈欺骗奸猾诡诈……
他死死盯着雪岚离手心的寒冰冠，艰涩地开口：“原来这些都是你的计谋，真难为你……隐忍了那么久。”
背叛倒戈变节背叛倒戈变节背叛倒戈变节……
“本教主……早该想到是你。”
绝望杀戮毁灭绝望杀戮毁灭绝望杀戮毁灭……
天冥乱舞的内力波动强横地喷涌而出，暴戾的杀意游走在四肢百骸，叫嚣着杀死眼前之人。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但他出的掌偏开了她的身子，打中了她倚靠的井栏，她似乎被他吓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这不是雪岚离，假使她和他真的闹到这个地步，她才不会给他杀她的机会，她会不愠不火地避开他并不致命的攻击，恰如她几天前在议事厅中得当的应对……虽然她不知道，他下不去手。
长虹冰魄纯良的内力堪堪压下猖獗的黑冥乱舞，黑小虎借机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唤回自己的神智，他的眼前短暂地黑了片刻，一眨眼的功夫后，他瞧见自己正把莫将压在地上，右掌打碎了莫将头侧坚硬的石砖。
他竟差点杀了莫将！
黑小虎赶忙拉起莫将，却见莫将单手牢牢揪着他的前襟，另一只手试图去掐他的喉咙，无神的双目射出强烈的委屈和怨恨。
唤醒你内心最痛苦的回忆，引导你面对你最忌惮的场景，然后操控你攻击对方以达成自相残杀的结局——这就是黑暗之门的力量吗，匪夷所思但也立竿见影，若非他内力深厚，也许他真会沉迷幻境不能自拔。
黑小虎定了定神，试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让莫将从幻境中醒来，然而所有办法全没起作用，无奈之余，黑小虎一个手刀砍昏莫将，带着后者匆匆向穆鸷那边赶去——雪岚离先前别有用心的隐瞒和连他都深陷其中的幻境，让他无法不担心蓝兔那边的情况。
【注：1章名化用翁宏的《春残》：“寓目魂将断，经年梦亦非”。2借句择荇的《采薇》；3化用《诗经·小雅·鹤鸣》：“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