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问鼎天下138-无为有处有还无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伍拾捌章：无为有处有还无
每个人都有被其奉为圭臬的真理，但最靠近真实的真理往往需要经历漫长岁月的滋养，才能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那些伴随着无望到来的真理往往不是被人发现，而是无法被人忽视。
酆蜧，就在浑浑噩噩地活了四百年后，突然领悟比欢愉更永恒的是痛苦，比繁茂更永恒的是荒芜，比秩序更永恒的是无常这三条真理。
因为这就是宿命……至少，是他酆蜧的宿命。
而反复提醒他命运不公的是那个他一直注视着的女子，她和他那么相似：容貌上等、蛊术卓绝、讳莫如深并身负累累血债，但她和他又那么不同，她有疼她的兄长、爱她的恋人、伴她的朋友和忠她的下属，可他唯一想留在身边的灵魂，却被这狡黠的女子牢牢攥在手心。
为什么？
酆蜧边听着君瑾迷惑人心的笛音边忖道：论朝堂，他可以暗中帮助司马道子、孙恩和桓玄；论江湖，他可以接连扶持唐门门主、豺锋和穆鸷，在他秘术大成后藏巧于拙的年华里，凡是他想达成的事情他从未失败过……除了针对上一代暗影剑主的谋划。他虽不信命，但偶尔也会想：莫非真如无相所言，他此生所求注定是“彼岸花开”，是以同样走在修罗道中的雪岚离能轻松自如地获得快乐与幸福，唯独步步为营的他却得不到任何美好，仅剩永世孤独？
他来到君瑾身旁，这位看似很有城府实则一派天真的冥教君侧堂主边吹笛边谨慎地盯着穆鸷，眸中藏着必胜的信念，完全不知晓他的存在，这令他觉得既轻蔑又滑稽——他见过太多类似君瑾的人，他们固执而虔诚地为某些人、某些教派抑或某些势力毫无保留地奉献了自己，单纯地以为只要这么做了，那些人、那些教派和那些势力就会更多一分成功的把握，丝毫不知他们交付生命的对象很早便背叛了他们……或者说，从未忠诚过。
邪煞之气愈聚愈浓，酆蜧远远眺望穆鸷一眼，明晰他最期待的东西要出现了：贪婪、嗔恨、愚痴、欺诈、叛离……那些流淌在他人骨血中最阴暗的情绪，那些封存在他人内心里最隐秘的妄念，往往能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喜悦。
看哪，当这虚伪的世界终于遮掩不住它薄情寡义的本质，生存其中更加虚伪的人也必将被哄骗、被辜负、被淡忘，临了在承受这种种后，徘徊在名为绝望的悬崖边缘。他从来不介意高抬起脚，将那些人的脊柱连同他们的希望和理想全部碾碎，再把他们逐一踢下深渊，陪着他一起沉沦，最终同化成和他一样的异端。
宛若向宿命的报复，亦如对上苍的证明——错的不是他，而是眼前这被刻薄天地所奚落的尘寰。
酆蜧几不可抑地勾起了唇角，放出一只蛊，对年轻的小堂主传音道：“鹤鸣九皋，声闻于野，君瑾呵，你……听到这临终前的呻吟了吗？”
雪岚离瞟了一眼君瑾的藏身之处，她对他的蛊术一如既往的敏感，她飞快地收回了视线，手指偷偷抚上聋穴。
酆蜧放下毫不设防地被蛊虫迷晕的君瑾，继续运起降头术隐去他的气息，浮至灵山门上空，他饶有兴致地瞧着‘邪龙煞影’两剑对归墟的召唤，瞧着青红金紫蓝五颗耀胜晶石的神兽内丹在半空中熠熠生辉，瞧着寄身暗处的湘州七剑慢慢陷入黑暗之门引发的混乱。
他忽然想起昔年皇帝曾指着他们正在下的棋对他说，楚河汉界，九五纵横，对峙着的双方主将1率领着麾下棋子你来我往，在又冷又静的棋盘上相互厮杀，可他们纵使走得再远，也从未走出过这个棋盘，因此永远无法发觉——即便贵为主将，亦不过是区区一枚棋子。
恰如日前在芭蕉叶上打成一团却未分胜负的蜈蚣和蝎子，到了猜不到它们拼上性命的战场被它们的主人信手付之一炬，惟余一撮随风而逝的委灰，埋没在易碎的屋宇中。
也许君瑾的笛声和穆鸷的黑暗之门对他起了点作用，竟让他想起了四百年前的过往，酆蜧失笑摇首，目光再次和雪岚离遥遥相撞，他惊奇地察觉雪岚离银发如雪，赤眸注满了鲜血的热度，朝向他的衣袂隐蔽处清晰地浮现雪弥辰的幻影；而本该因跳起雪山之舞而折寿的雪山族女郎使出寂灭之力，悍不畏死地抓紧黑龙剑格，纤细的十指被黑龙剑气和穆鸷内力伤得血流如注。雪儿的眼睛是空洞的，但里面仿佛燃烧着不会熄灭的火光，这熟悉的感觉让酆蜧罕见地愣了愣，他随即发现穆鸷和雪岚离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处，各自的内力正不可控地涌入两把剑，再被剑转化成邪煞之气涌入穆鸷头顶那越来越大的黑洞2，穆鸷试图用黑龙剑气震开雪儿，可雪儿寸步不让。
雪岚离头发的颜色和他预想的有所不同，雪儿在服下神仙迷心丸后还能有和君瑾如出一辙的眼神更是出乎他的意料，未及细想这些细枝末节，穆鸷冲他难掩激动地传音道：“酆蜧，你看到了吗，黑暗之门正让他们无一幸免地自相残杀，哈，让自诩正义的湘州七剑自相残杀！真遗憾雪岚离是至邪之体，不受黑暗之门对心智的影响，也正因如此，她虽被重创恐仍有后招，你快杀了她，夺下你念念不忘的暗影，我们的夙愿就能实现了！”
是了，穆鸷相当担心不可控的走火入魔，因而对提升武道修为的神兽内丹全然不感兴趣。穆鸷只想仰仗邪煞之气和五大神兽开启黑暗之门，再抹除暗影剑主，让黑龙剑成为世间唯一可以随时召唤归墟并控制黑暗之门的存在，借此称霸武林进而一统江湖，为此穆鸷不计牺牲筹谋廿年，将别人的注意力全盘拴在麒麟血、神兽内丹和光明剑上。
只可怜穆鸷你一世精明，不仅没看出七剑虽在互打却没出杀招，而且还远不够了解他。瞧瞧你对面那位小修罗，她收了雪弥辰的魂魄，蹙紧眉头、轻咬下唇，惨败着那张美丽的脸蛋，半跪着攥皱胸口的黑襟，装出一副濒死的模样，既骗了你又骗了匆匆赶来的冥教教主，说不定还连带着想骗骗他——呵，她即使占尽上风地胁迫别人，也始终保持着慎重与戒备。
是因为你我共事的时间太长了吗？穆鸷呵穆鸷，你竟没参透……倘若圣卿以你为友，那你从生到死——都是圣卿打算利用的人3。
酆蜧敛眸，瞅见黑小虎波澜不惊的脸上极快地闪过震惊和后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还有一丝心疼？若非时机不对，他简直想给小修罗鼓掌：只此一役，她先用雪弥辰的魂灵迫他结成同盟，获悉穆鸷的具体计划；再借黑暗之门吸噬暗影和黑龙的邪煞之气，“净化”两把剑的同时减轻暗影剑对她的反噬；然后拿莫将、雪琪和雪晶三者体内的毒做交换，逼雪儿服下神仙迷心丸替她垫背挡刀；最后谎称自己冒着被暗影反噬的危险，利用同伴惯有的内疚、自责和同情让虹猫与蓝兔接受她的嗜杀，让黑小虎接受索生门势力大涨，几与冥教分庭抗礼——这玩弄人心时毫不手软的冷酷和近乎要挟的掌控欲，令他再次确信雪岚离确确实实和他是一类人。
雪、岚离……呵，你分明是个驻足人间的阿修罗，居然曾经认为只消洗净朴素的衣物、拭干剑上的血肉、抛弃代表暗影的姓氏、殚精竭虑地维持无害的皮囊——就能挣扎着爬出修罗之道？
强杀没有神智的雪儿和内力大损的雪岚离再抢夺暗影剑，对他而言虽不容易却也能做到，但这个为命运眷顾的小修罗一定会被七剑和冥教，甚至是整个江湖冠以英雄的名号。
正是灵山有幸埋烈骨4，汗青无辜书家谱5？
酆蜧一时忍俊不禁。
见酆蜧不但没有理会他，定在原地出神须臾后竟还玩味地笑出了声，穆鸷不由微怒，他打量四周，一面猜测着酆蜧的位置一面传音催促道：“酆蜧，你——”
“他山之石，方得攻玉，多么完美的连环计呵……”
酆蜧眯着眼传回一句似是而非的感慨，他的视线划过下方，从幻境中清醒的七剑没有大梦初醒的迷蒙与不知所措的慌张，他们围绕着黑小虎、虹猫和蓝兔，迅速结成一个奇怪的阵：黑小虎居中，一手覆在虹猫背后一手覆在蓝兔背后，左臂嫣红右臂湛蓝，虹猫甩出火舞旋风，蓝兔挥起凤舞天际，其余五人不甘落后，威风凛凛地挟势而来。他们离得近了，更近了，五把剑先后伴随合璧剑招奇迹般地亮起，由寂灭之力激发的绚烂光晕与浩然正气甚至盖过了空中五颗神兽内丹和黑暗之门。
如斯刚毅、如斯团结、如斯义无反顾，八个人的眸中凝着不可动摇的光辉，和君瑾与雪儿眼中的光没有区别，那是对信仰的坚持，更是对天命的笃定，他们相信自己必将赢得最终的胜利。
酆蜧讨厌这光、憎恶这光、也嫉恨这光，因为那恰恰是世界上享受着宿命眷顾的人，向被宿命遗弃之人发出的最赤裸的讥讽和嘲弄。
有点……晃眼呢，果然，还是捏碎它们吧。强硬地、淡漠地、漫不经心地逐一捏碎这些莫名其妙的光明，就像他做过无数次的那样；不过，在此之前——
他想知道，被捏碎的黑暗和被捏碎的光明相比，是否会殊途同归地爆出万劫不复的扭曲？
他想知道，当几乎唾手可得的雄霸大业转瞬幻灭，唯我独尊的灵山门主于临终前，是否会泄出喑哑嘲哳的呻吟？
他更想知道，那被不甘与茹恨所缁染的灵魂，是否会在宿命最真实也最残酷的时刻——发出令他憧憬、满意且流连的哀鸣？
莫忧，休急，博弈与交锋才刚刚开始——那些人，该到天目山了罢。
酆蜧盯着打算催动龙威浩荡的穆鸷，对方狂热的眼中划过一缕茫然，他忽地有点想让雪岚离那双瑰丽的血瞳也朝他露出这代表着所托非人的表情，他一边孜孜矻矻6地琢磨着实现这个主意的方法，一边掐指喃喃着什么，突兀地催动了他留在穆鸷体内的东西——那个他在骨牢冲雪岚离演戏时假装催动，让穆鸷以为自己早已成功摆脱了的东西。
邪煞无穷的归墟之畔，酆蜧弯起眉眼，露出一个如沐春风到似乎可以救赎众生的微笑，抒怀自语道：“只可惜，老友——圣卿，还没玩够呢。”
【注：1汉时象棋双方不是将和帅，是双将；2不是宇宙中的天体，只是一个黑色的洞；3化用浣熊呆不呆（橙光ID）的文字冒险游戏《幕》：“如果我曾经认为某人是我的朋友，那他就永远都是——我要利用的人”4本句化用“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没有任何抹黑岳飞或者给秦桧洗白的意思；5家谱借典梁启超的一句“二十四史非史也，二十四姓之家谱而已”，在这里表达一种讽刺；6孜孜矻矻：勤勉不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