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嫏嬛书红尘,
可怜身是墨中人。

 

【黑蓝】问鼎天下117-明眸皓齿今何在

【雪夜紫霄-目录一览】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叁拾柒章:明眸皓齿今何在1

天高云淡,清风拂叶,紫竹林幽静如故。

阿木眉头微皱,安静地趴在断竹之上,他左臂一直套着的金环在跌撞中开裂,露出一道形状似龙若蛟的奇疤;这道奇疤和他额头中心的龙纹同闪同烁,诡异的漆黑光晕连成一片,把他身上的碎筠落箨染得如同泼墨凝珠。

马三娘手持帷帽,自竹林后踱出,她的媚眸不经意间掠过阿木额上的龙纹、不经意间掠过阿木臂下破裂的金环、不经意间掠过那道形状似龙若蛟的奇疤,她霎时定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运起罗烟步法疾步向前。

她抓起阿木的左臂,用手使劲去抹那道痕迹,她依稀觉得她认识这痕迹是什么,但她不愿再想下去。阿木的手臂被揉得通红,持续的疼痛将他从昏迷中唤醒,他睁开有些朦胧的左眼,朱红的瞳带着淡淡水光:“马姊姊,你在做什么?”

“这是甚物!?”马三娘停手,叱问冲口而出,见阿木有点发懵,她方放缓了语气,“我是说,谁在你胳膊上画了这条蛟影?”

“画?”阿木愈发茫然,“这不是画上去的,是阿木的胎记啊。”

“不可能!”马三娘断喝,但她止不住地想到她孩子眉心的黑点和臂上的蛇形胎记,想到她挂在她孩子脖颈的长命锁镂着一个“穆”字,想到穆鸷亲口告诉她他们的孩子活不过十五岁。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她愤懑、惶恐、心乱如麻,有一种坚守了数十年类似于信念的东西,在她心中轰然坍塌,她不禁又一次回忆起那句“你来此处,不就是想要麒麟血么”。

灵山门、冥教、雪岛、七剑……和麒麟血。

“莫非……这是诅咒吗?”马三娘呢喃,突然抛下阿木往外跑。

她清楚,她应该先安顿好阿木,尤其若他真是她的……

她脚步慢了一些。

“马姊姊,你去哪?马姊姊,阿木右眼疼,眼睛好疼。”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而来,不,不是从未有过,而是她……已经整整十七年没有体味过这种感觉了——

这种感觉名为内疚。

她内疚,内疚到无法面对,只想远远地逃走,逃到阿木不知道的角落。

马三娘沓沓疾奔,跑至紫竹林边缘方才止休。

人去林空,唯有阿木徒劳的呼声响彻紫竹林,经久不散。

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2,以其幽清心,以其韵凝意,足见雅士配修竹,并非虚言。

紫竹林内,一袭纤白踏风行来。

白衣男子左臂微弯,右臂轻摆,闲庭信步间便将“公子如玉”四字完美诠释,他背后的长剑红光隐约,把他儒雅的面容染得多了一分端庄。

梯云纵收,白衣男子脚步一停,他的视线所及处有个不省人事的少年:那少年衣衫破旧,眉眼难掩烂漫,干涩的唇紧紧抿着,口齿中泄出几不可闻的“姊姊”之声。

男子正是虹猫,检查过獬豸与貔貅均无碍后,他算了算白泽重伤的日子,把莫将安置在獬豸附近的一处隐蔽之所,并让灵鸽小七随其左右以备万全,他则暗中来到鸑鷟所栖的紫竹林,未料仍是慢了一步。他望着眼前熟稔的少年,少年周身有着汹涌的邪煞之气以及活跃的神圣之力,他若有所思地沉吟少时,谨慎地走到少年侧面,探手扣住少年的肩膀:“阿木……谁!”

“原待龙腾昆仑,啸涤轩辕;不虞麒乘祥云,鸣荡紫玉3。”头戴笼冠、腰别玉笛、身着玫紫色广袖衫的鹿眼少年拜揖一礼,温和地笑道,“长虹剑主武艺高强,吾辈慕名久矣。”

“君侧堂主,”虹猫拱手回礼道,“堂主‘暝途七曲’亦乃武林一绝,此等高技,教人心向往之。”

“长虹剑主谬赞。”君瑾笑容略收,眼中异色一闪,改了对彼此的称呼,“瑾素知长虹为人光明磊落,便开门见山地问了:长虹此来,是冥教盟友虹猫剑侠,还是七剑之首长虹剑主?”

“夫贪虚名,讵诩为侠?”虹猫了然一哂,“孙恩有变,黑教主分身乏术,赶赴蒜山,你的信我已然转寄了。”

“是瑾妄语。”君瑾肃然道,“虹剑侠,马三娘蛊惑阿木收了白泽与鸑鷟内丹,野心昭然不可不防,然而……方才她行止有癫狂之象,撇下阿木独自离去,瑾取舍后决定守着阿木,在此恭候教主大人莅临;此外……不,没什么。”

虹猫并未追问,很君子地转开了话题:“马三娘那边呢,没人跟着她吗?”

“‘曜’跟着她哩。”君瑾眨眨眼睛,粲然笑道,“曜是瑾近日新驯成的鸲鹆4,虹剑侠但请放心。”

“既如此,阿木伤势严峻,我要带他和莫将去逗逗那里。”虹猫颌首,俯身抱起阿木,“事有轻重,情分缓急,马三娘虽是首恶,也只得暂时放任她了。”

“马三娘系冥教叛徒,教主自有决断,虹剑侠不必忧心。”君瑾遥望马三娘先前离开的方向,顿了一下,说道,“虹剑侠,阿木性善,取神兽内丹而不陨神兽性命,但倘若一日日耗将下去,纵使神兽有灵也挨不了多久了;此外……灵山门的猎隼在马三娘身边时有出没,虹剑侠万请小心。”

君瑾言罢,对虹猫时揖。

虹猫明白这是送别之意,当下二人彼此告别,各赴东西。

君瑾待到虹猫远去,转过身来望见名为‘曜’的鸲鹆颉颃飞回,眼神一冷,他最后还是没有告诉虹猫,阿木可能是马三娘的儿子——

冥教不会给马三娘任何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回来也没用了哦……前禁卫堂主兼副教主大人。”君侧堂主眨巴着鹿眼狡黠一笑,隐去身影。

冀州灵山门总舵,天目山底。

马蹄急踏,衣袂横飞,跨坐马上的紫襦女子持鞭在手,无视马儿声声哀嘶,一鞭又一鞭抽在马背。相去较遐处有一鸲鹆缀翔空中,它通体黢黑好似乌鹊,额前玉白的喙上几簇黑亮的短羽随着拍动的翅膀一颤一颤,煞是可爱。鸲鹆下,少年玫紫衣衫,步履如巽,竟跟得上马儿疾驰,偏偏少年的神色毫无急迫之感,挂于腰间的一管玉笛随风而舞,书不尽的风流斐然。

及山麓,紫襦女子丢掉马鞭,左手低压戴着的帷帽,右手按住马背,在马上翻了个筋斗;她右足轻踏马身,翩然落地,未做停留,径自上山。守门的灵山弟子瞥一眼紫襦女子所携金蛇剑的剑柄,同时单膝跪下,垂首看地。

紫衫少年随后赶至,他抬手执笛,一曲大异往日欢悦激昂的凄凉之音自其指间缓缓泻出。已经站起的灵山弟子双眼迷茫困惑,呆滞地立在原处,紫衫少年收笛,身形陡快,绕过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马尸,惟余一道残影。

冥教最年轻的少年堂主不清楚,即使他手下留情,那两名灵山弟子依旧溘然离世。

灵山门冗长的石阶尽头,雄伟的汉白玉门吱呀开启,灵山门主穆鸷正抚摸着抱柱之龙灿金的龙首深思:“……马姬?”

此时马三娘衣裾发鬓皆难掩凌乱,她眼底爬满赤红的血丝,促而深地喘息,用一种近乎质问的目光瞵视穆鸷——她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

穆鸷微愕,摩挲龙首数下后明了,但他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等对方先开口。

马三娘虽又气又急,却不知为何见到穆鸷后冷静了许多,她慢慢平复呼吸,斟酌一番后谨慎地说道:“十七年前的那个孩子……你亲口说他将幼年夭折。”

“不错。”穆鸷简短地应声。

“可是为什么……‘阿木’无父无母?”

“他真是个可怜的孤儿。”

“为什么‘阿木’和我当年给那个孩子取的小字听上去没有差别?”

“这应该只是个巧合。”

“那你告诉我,”马三娘一句快过一句,几近咄咄逼人,她左手攥紧金蛇剑,掌心濡湿一片,“为什么连‘阿木’身上的胎记都和十七年前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马姬,他是最合适的;”穆鸷终于无言以对,他温存地注视马三娘,沉声道,“而我们——还会再有一个孩子的。”

“穆、鸷!”马三娘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你怎么能……你怎么敢!?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自他被铸造黑龙剑所需的邪气侵蚀,他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且他活不过十五这点我不曾骗你。”穆鸷淡淡道。

“但他现在分明已过十七!”马三娘肃声道,“这说明他并非没救!”

“噗嗤。”

“你!?”

“抱歉,我没忍住。”在马三娘充溢着无法理解的眸子里,穆鸷捋了捋山羊须,呵呵笑道,“除了七剑里那个空有一身医术,却不懂得好好利用的六奇阁主外,你居然相信这世上还有医者会没来由地救人?”

“那仅仅是一场交易,一场雪岛上人和暗影剑主做的交易,你觉得当暗影剑主知道那孩子的父母是你我后,她还会救他吗?”穆鸷继续道,“就算她不知道,但依本门主的观察,她很可能……已经参透了破除暗影诅咒的方式。”

“难道说……阿木的眼睛!”马三娘一怔,不禁慌乱地微微摇头,似乎想否定自己的猜想。

“啊啊,你也发现了呀?”穆鸷耸了耸肩膀,“所以说,阿木再见暗影剑主之时,这位前圣医到底是救人抑或杀人……呵,却是不得而知了呢。”

“阿木于我是一颗弃子,就如同爱上了蓝兔的黑小虎于黑心虎一般——终究,麒麟血才是你我所求。”临了,穆鸷总结道,“马姬,早在你卧底冥教……唔,还要更早,早在你拿了寒冰冠和雪珠离开雪岛的时候,你就该明白——”

啪!

马三娘蓦地甩手,重重给了穆鸷一个耳光,头也不回地离开。

汉白玉门吱吱嘎嘎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阳光,隔绝了那道熟识却生疏的倩影,偌大的正殿里惟余她诀厉的话语一遍遍回荡:“黑心虎是如何待白梨与黑小虎的,你又是如何待我与阿木的……跟黑心虎比,你也配!?穆鸷,我要麒麟血是为了什么,黑心虎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

穆鸷一僵,自语道:“我不如黑心虎?”

——你的佯怒,比黑心虎差多了。

连那老怪物也……

——“功亏一篑”,此乃天意,人谋难违。

无相的卜辞……

——金铁之剑,因锋锐而易折;武道心剑,缘天地而不毁5。

那个独上天目山的男子手心紫意逝去,男子张开修长的五指,不见一丝血痕,而他的爱剑,已断作两截。

“我不如黑心虎?哈,我会不如那个众叛亲离、尸骨无存的黑心虎!?”

黑龙剑光芒骤放,龙吟不绝。

“那我们就看看谁会笑到最后罢!”穆鸷大喝道,“凌一,把骨牢里那五个人带上来!”

冀州天目山内,一位绝望的母亲刚刚辞别孩子狠心的父亲,一只聪颖的鸲鹆刚刚代替黑鹰送出了冥教至关重要的密信,还有一个倾城之貌的男子刚刚收回指上的蛊虫,含笑低语。

“小修罗,这就是我想让你听到的全部了——你可敢与我打个赌?若你赢了,我拿你的暗影自刎;反之若我赢了,你便嫁给我罢。”

男子用一种超越了阴险和罪恶以至于堪称奸邪的目光,隐晦却欢愉地瞥了眼身旁对他爱答不理的女子,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然后突兀而斩钉截铁地说道:“就赌……不出十年,你必叛冥教与七剑——何如?”

女子静静望着西方,沉默,唯有黛眉下两汪血潭泛起无法言述的波澜。

这双瑰丽的瞳仁,有多久没有变回黑色了呢?

再久一些,或许它们的主人也会忘记它们本来的颜色了吧。

【注:1章名借句杜甫的《哀江头》;2借句苏轼的《于潜僧绿筠轩》;3紫玉:此处指紫竹;4鸲鹆:音“渠玉”,八哥的别称;5化用《仙剑奇侠传三》剑冢题词:“金铁之剑,因锋锐而易折;精气之剑,缘天地而不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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