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嫏嬛书红尘,
可怜身是墨中人。

 

【黑蓝】问鼎天下94-倘尔无诈吾岂虞

【雪夜紫霄-目录一览】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拾肆章:倘尔无诈吾岂虞

黑虎崖山石确荦,溪流潋滟,黑冥殿临崖而建,于磅礴的山势中拔出一分威重,又于潺湲的水光里涂上一层清和。殿前守卫的黑衣弟子有近百名,他们腰挂弯刀,扶柄而立,一动不动,眸子内寒光流转,不可逼视。

钱夕暗道冥教内逡巡戍守的弟子虽少而精,而殿前戍卫的弟子更不一般,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精通刀法的好手,他如此想着,落了穆雪儿半步走入黑冥殿。

黑冥殿的黑曜石阶之上,站起一个男子。

男子剑眉星目,头顶以天青石制成的簪子将他如墨青丝束入嵌玥宝冠,清韵修仪;身上一袭针脚细密的湛蓝长袍在适当处点缀几颗珠玉,晶莹透剔;背后赤绸披风用丝线绣上美丽繁复的纹样,镶银裹金;脚底一双高贵坚实的踏浪长靴,封晵临膝——端的是峨冠华服,器宇轩昂。

男子勾起一个淡而温的笑意,点了点头,扬手道:“县主、大当家,请上座。”

不像……不像呵。

钱夕虽未曾见过黑小虎,但冥教少主之名他还是听过的,传闻冥教少主傲骨天成、不苟言笑,可今日看来……

利刃是否依旧锋锐犹未可知,然利刃藏锋于鞘,隐而不发,较之昔日,焉得同日而语?

钱夕对黑小虎和冥教的忌惮更深了一层,不过他一贯是个皮里春秋的人,面上半分心思不露,落座于殿内西向靠里的席上。时与并州天狼门大当家钱夕坐于同一侧的是湘州七剑之首虹猫,而他们的对面从里到外则坐着冀州灵山疏影县主穆雪儿和益州索生副门主芸珏。

前面索生门应该已送上了礼品,七剑和冥教素有旧仇,暂且不计,而穆雪儿未带任何随侍进入黑冥殿,两手更是空空,只见她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吹着浮沫,不知她是早前便送过了贺礼,还是有什么别的考量,总之是没有半点起身贺喜的意思。

灵山门这是想趁着冥教未兴以势压人,进而夺去中原第一大派的名号么?

钱夕因时间紧迫,未及细品穆雪儿此举的深意,已不得不起身,从小厮手中接过礼盒,步至阶下,略略躬身,按早先便打好的腹稿出言道:“敝门与几位大派相比所藏甚少,寻常俗物又恐入不得教主的眼,幸而二弟慕王逸少1久矣,早年曾在石碑上临摹过《乐毅论》,愧无书圣之韵,仅得书圣之形。今将这石刻赠予教主,愿教主‘惠此中国,以为民逑。无纵诡随,以谨惛怓。式遏寇虐,无俾民忧2’,终得复昔日之光耀,执江湖之牛耳。”

“本剑主记得《乐毅论》中有一句‘围城而害不加于百姓,此仁心着于遐迩矣,举国不谋其功,除暴不以威力,此至德令于天下矣’,天狼门主的仁者之心,为民之意,教晚辈们心生敬仰。”虹猫听出《民劳》中些许不妥之处,起身冲钱夕友善地抱拳,为其解释了一句,而后他转身面对端坐上方的黑小虎,似笑非笑地流露出不太分明的敌意,将话锋一转,“可惜妖贼难敌,非一教之势可以击溃,想要‘式遏寇虐’,还需大家齐心协力,方得与之一战。”

“乱世多难,天狼门别无所长,唯愿天下苍生莫要卷入其中。”钱夕欠了欠身,笑着回了虹猫一礼,装作听不懂后者的弦外之音。

“七剑愿与诸位结盟,齐聚扬州,共讨妖贼。”虹猫道,“如此,纵使孙恩再如何猖狂,亦会不足为虑了。”

“本县主倒低估了天狼门大当家,拿了《大雅》中的《民劳》来作赞语,当真了得。”穆雪儿不待他人作答,撂下茶盏,很有几分别有用心地笑道,“本县主还以为大当家定会从《定之方中3》里寻句子呢,即便大当家喜爱《大雅》之语甚于《国风》,用‘惠此中国,以绥四方4’岂非更妙,大当家,你说——是也不是?”

此言甫出,钱夕的笑容登时一僵。

《定之方中》所讲乃是春秋战国时,狄人攻卫,卫人无斗志,卫懿公死,卫亡,卫遗民不足千人渡过黄河,齐、宋援卫,而后卫文公立,励精图治,卫国日渐强盛。自然,用《定之方中》更能体现恭贺之意,且卫国的背景与冥教教主几乎完全相同,但钱夕虑着冥教、七剑和索生门三者的关系错综复杂,用此典有排调和试探之嫌,不若选择一个虽原意为贬但能表达出自己愿以仁待苍生,不参与江湖争权之意的诗句贺谏,便有了《民劳》。谁知疏影县主竟看穿了他的心思,揪住这点不放,又拿《民劳》诘问他是否有撺掇黑小虎逐鹿中原、封王称霸之意,让他一时尴尬至极,唯恐黑小虎认为他其心可诛。

钱夕却是不知,穆雪儿前段时间还曾拿同类的阳谋离间桓玄三人,择词用典信手拈来,全无生涩。

“天狼门主既用了《乐毅论》作贺礼,足可见其心怀苍生,并无它意。”芸珏亦呷了口茶水,“县主如此说话……莫不是为乐毅不能攻下即墨而懊恼吗?”

“乐毅未克齐之即墨不仅要想想以昔时燕国之力能不能攻下即墨,还要想想乐毅本身想不想攻下即墨,本就是个极难成功之事,本县主何恼之有?”疏影县主一摇羽扇,回道,“说起《乐毅论》,本县主若是没有记错,还有这么一句‘不屑苟得则心无近事,不求小成,斯意兼天下者也’,本县主只是点出大当家不好说出口的深意,黑教主都没说什么,创门未及三载的芸副门主反倒另有高见?”

黑小虎冷眼看穆雪儿先拿《诗经》呛住钱夕,后又在芸珏用乐毅比作他父亲黑心虎,用即墨比作灵山门总舵,意指灵山门本难与冥教争锋时,三言两语把芸珏也挤兑得无话可说,他暗忖:穆雪儿之智委实不凡,尤其是这种随势而言的能耐,教人欲辩无词,而她今日看似言辞咄咄,实则反将和灵山门真正有嫌隙的冥教和七剑绕了开来,将其真实的意图隐藏在尖锐的语句里,其中几许是诈几许是真,一时间竟教他也猜不透彻,不如将计就计——借着穆雪儿的强势将孙恩一事甩给灵山门,且看她和她背后的穆鸷如何应对。

“乐毅得武侯隆中一赞6,即使未能攻下即墨,也无可厚非了。”黑小虎打了个圆场,将话题引回钱夕的贺礼,同时右手状若无意地摩挲面前的茶盏上沿,“王逸少的书法天下闻名,难得大当家还在里面凝聚了如许深沉的为民之心,本教主受教了。空曜,将大当家的贺礼收好。”

“孙恩借乐属之事引众造反,名为反晋,实则欲给其被朝廷诛杀的叔父孙泰报仇,且他行军作战全无章法,那些个‘长生人’不见半点仙风道骨,反倒是烧砸抢掠无恶不作,又滥杀地方长吏,使东南八郡匪盗猖獗、地痞横行,为祸一方不容轻忽。”虹猫明眸微微一闪,待得空曜上前取走礼盒,一敛白袂,温温笑道,“然孙恩懂得点道法,王师未必能够使其一战伏诛,犹须推举出一个‘实至名归’的盟主,集江湖上下之力,以绝此贼之患。”

“是了,冥教总舵和大晋国都俱设于扬州,如此物阜民丰的富贵之乡,焉得教一介妖道御了乐属之众,闹得满城鸡飞狗跳,人人自危。”芸珏品着茶水,听到虹猫在“实至名归”四个字上落下的重音,带着告诫飞快地凝了虹猫一眼,随后她收回目光,莞尔道,“依珏看,还望冥教教主率贵教儿郎亲征孙恩,早日还扬州一个太平,我等必鼎力而助。”

钱夕闻弦歌而知雅意,暗惊于冥教刚刚重现江湖就得了索生门的大力支持;而七剑虽与冥教不和,奈何中间夹了个索生门,七剑和索生门素来交好,碍着索生门的颜面,七剑许会卖冥教一个面子;至于灵山门,他们看似势单力薄,但与朝野上下关系甚笃,最近又厉兵秣马,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钱夕默默看着芸珏垂着眸子望向茶盏,看着虹猫笑得更加温文尔雅,看着穆雪儿的脸色越来越冷,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让天狼门何去何从。

“左一句乐属右一句乐属,好像出了个征东将军全是乐属的原因似的。”正说得热闹,却听穆雪儿一声轻嗤,她摇着羽扇,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窥着芸珏,悠悠道,“诚然征东将军重蹈其叔父之覆辙,以为晋祚将尽起兵造反,蠢笨如斯亡之何辜?不过可别告诉本县主,孙恩举事你们都没收到半点消息,若本县主所料无错,某些门派可是借机将早先屯好的粮草兵胄卖出了不少……怎的,暗地里讨好完一个盟主又要在明面上推举出另一个盟主?难怪索生门发展得又快又好,这左右逢源的能耐本县主望尘莫及。”

“县主说的深奥,珏却听不明白。”芸珏的眼睛全然注视着掌中清茶,笑容嫣然不减分毫,“灵山门司天下商道甚久,而索生门创立未及三载,是以县主了解的东西珏未必清楚,让县主见笑了。”

“推举盟主谈何容易?在座的都是江湖翘楚,武功亦在伯仲之间,又哪里能推举出一个真正让人心服口服的盟主呢?”见二女俨然一副针尖对麦芒的局面,虹猫双眸一转,早先收起的敌意再次微妙地拱出,“话虽如是,却总有人自恃武功不凡,就嚣张到视江湖前辈于无物,企图号令武林,反倒让别的门派难做。”

钱夕瞧瞧芸珏又瞅瞅虹猫,后暗中觑了觑穆雪儿和黑小虎的脸色,在心下吁道:果然他老了,看看这些年轻人明着装傻暗着试探,彼此话里话外的机锋多到数不胜数,他就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他们,但他不知道,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长虹剑主……所言有理,本教主方过弱冠之年,担任盟主之位不仅难以服众,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放眼如今江湖,武功盖世而又德高望重的长【和谐】者唯一人矣——”黑小虎见疏影县主有开口的意思,从从容容堵住了她的话语,“那么诸位以为,灵山门主穆前辈来做讨伐孙恩的盟主怎么样呢?”

穆雪儿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空曜走了进来,作罗圈揖后言道:“教主,凌云十八骑中的凌一求见疏影县主。”

【注:1王逸少:王羲之,字逸少,东晋时期著名书法家,有“书圣”之称;2借句《诗经·大雅·生民之什·民劳》,贬义褒用;3定之方中:指《诗经·国风·鄘风·定之方中》;4同借句《民劳》;5武侯指诸葛亮,隆中一赞借典《隆中对》:“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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