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问鼎天下140-风云熙攘且从容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陆拾章：风云熙攘且从容
冀州灵山门总舵，天目山西侧，丑时。
天狼门二当家钱惕幅巾束发、长衫覆体、腰插一管不及尺许的精铁双头判官笔，他遍身雪青，衣冠楚楚立于天目山麓，方欲登山却察觉了什么，墨眉一挑，回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朗声道：“惕的功夫诚然不是上佳，但还不至于连小弟的傍身内力都发现不了。”
闻言，一棵粗壮的大树后转出个穿靛色袴褶的弱冠男子，男子双眉飞鬓，生得魁梧威武，背负一对子午鸳鸯钺1，正是天狼门三当家钱若。
“大兄不放心阿兄，遂遣若跟来看看。”钱若回话，说着说着反赧了颜。
钱惕失笑，他了解自家小弟那喜比武、好角力的秉性，而他们的大兄钱夕向来推崇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他又醉心诗书，小弟平素不说但想来是憋得狠了，听说他要去冀州灵山门便急不可耐地跟着他遛出天狼峰；然纵使情有可原，该管教的地方却不能轻忽，钱惕收了笑意，问道：“钱若，你可知错？”
钱若咬唇，脸更红了几分：“若说了谎。”
“知错就好。”钱惕拍了拍钱若肩膀，“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可以争论、翻脸、甚至是动手，但万万不能生了嫌隙，而谎言——往往是嫌隙的开端。”
“阿兄教训得是，若省得了。”钱若垂首道。
“那小弟还不捎为兄一程？”钱惕笑道，“灵山门的龙尾道天下闻名，惕只怕爬到灵山门正殿莫说‘貔貅内丹’，连人影也见不到一个。”
钱若哪里不晓得这是钱惕给他的借口，大兄为人刚直不阿，且有长兄如父这一层在，对他管束犹严；阿兄许是因发妻早故、独女钱婧又害了眼疾失明，便对他这个相对年幼的小弟生出许多宠爱，常在大兄面前袒他三分，比方说今日倘没了这“护送阿兄”的托词，再被大兄晓得他扯了谎，说不得回天狼峰第一件事就是家法伺候。
钱若人高马大，运起轻功之快绝非等闲，但待两人上了山顶，却发现他们竟不是第一批到的人。
“七剑和冥教力敌倒行逆施的灵山门，此举义薄云天，颖和族长皆感佩之至；然术族地处夷洲，少沃土良田，寡宝矿金银，族中长年饥馑，时疫频发——委实亟需神兽内丹，方得护佑族人平安。”一个俊逸的年轻男子穿黛青长衫，侍立在一位着蓝紫间色裙的美貌女子身侧，字字铿锵地说道；他右边的女子端庄高贵，仪态万千，手执一根长过头顶的晦月手杖，随着男子的话或颔或喟，神色恳切。
“东方护法话说得可人，但贵族求的利市2太大了些，只怕彼处方寸之地，容不下此等神物。”这对男女对面为首的蓝袍男子恝然剖陈，那男子长身鹤立，背负一把剑意隐约、圣光缭绕的双手巨剑，气质宛如芝兰玉树却无半点内力，钱惕心中一动，将蓝袍男子背后站着的七人挨个探了一轮，发现他们居然全部没有哪怕一丝内力！
那蓝袍男子说罢，转头打量他二人一番，抱拳道：“早闻并州天狼峰人杰地灵、菁英云集，今日方知此言不虚。”
钱惕带着钱若快步上前，暗瞥从没听说过的一男一女，然后根据服饰武器快速确认蓝袍男子和他身后众人的大概身份，揖手道：“黑教主谬赞，惕久仰扬州冥教和湘州七剑俱乃不世出的巾帼俊彦，今朝但见诸位达人雅志，足慰平生矣。”
两人如是寒暄少顷，钱惕借机了解了不认识的男女分别是术族右护法东方颖和术族族长术宛昭，并将冥教和术族针锋相对的始末推敲了个大概，却一时觉得有些棘手：月初天狼峰来了位不速之客，说他有秘术为钱婧治疗失明的双眼，大兄读罢他的“金贶术3”，认为可行，遂问来人秘术中提到的貔貅内丹如何得到。
“桀桀，天狼子弟药毒双精，眼线遍布江湖庙堂，竟需老朽多加提点？”
大兄微愕，突然想起朝堂中一个位同国师的人来，随即道：“原是酆老驾临，本门愚钝有失远迎，还望酆老恕罪。”
那人不答，桀桀离去。
本来钱惕以为若只要一枚神兽内丹，以大兄夕惕若厉的性情和天狼门的声望应当不难，然术族先一步用神兽内丹激起了冥教的不满，再看冥教和七剑似乎用了寂灭之力导致内力告罄，索要貔貅内丹便变得麻烦起来，一个不妥极有可能同时开罪冥教和七剑，却是难办。
钱惕正忖度着该怎么开口，但闻那名为东方颖的术族右护法说道：“天狼门二当家、三当家齐至冀州天目，想来所求与术族相同，黑教主何不听听他们的说辞？”
见东方颖似有挑拨之意，钱若双眉倒竖便欲反驳，钱惕赶紧暗暗拉了自家小弟一把示意他稍安勿躁，作罗圈揖道：“实不相瞒，惕的小女阿镜襁褓时发了一次高热，高热退去后竟双目致盲，惕近日得一奇术或可令小女复明，然此术需貔貅内丹方能施为。惕深知诸位力战灵山门又痛失神兽，万万不敢将貔貅内丹据为己有，小女倘得复明，惕即刻归还貔貅内丹，可立字为据。”
黑小虎皱眉，视线本能地滑向虹猫背上的雪岚离，却又感到自己过于多疑，天狼门和术族来得太快也太巧，他们夜袭天目山的时间确实被有心之人外泄，泄密的不是七剑，但不见得一定是雪岚离——冥教治下虽严，未必就没有别派细作。
他本来还琢磨着假使术族动了将他们全部诛杀于此的念头，便饮下集天地之精的归元露，拼着筋脉尽毁催动他从蓝兔手中强行讨来的五颗神兽内丹，搏它个鱼死网破；然而钱惕和钱若的出现令局势骤变，术族和天狼门俱不知对方深浅，谁都不敢动独吞五颗神兽内丹的心思，且久闻天狼门以信义立世，当不至狠毒到那般境地。
也罢，神兽内丹系举世无双的旷世奇物，在这白衣苍狗的江湖中最易招致腥风血雨——
怀璧其罪，古今皆然。
黑小虎下定决心，回头欲言，却见七剑微笑地望着他，明眸里满是信任。
得友如斯，夫复何求？
黑小虎转回身子，深吸口气，声似金石，坚不可摧：“内丹……不是不能给，但须约法三章——莫教我等平白鏖战。”
“黑教主心存正义、光明磊落，大丈夫当如是也4，愿闻三章。”钱若高声说道。
“倘不动摇我族根本，妾身为族人计亦断无不允之理。”术族族长术宛昭摩挲着晦月手杖，女声婉转悦耳。
“神兽内丹之事到此为止，神兽既逝毋借其名，假若江湖乱象再起反而不美——故三章第一，废神兽内丹之名，改以五行晶石相称。”黑小虎背后信任的目光未减分毫，他望向术宛昭和钱惕，问道，“第一章几位遵否？”
“诺。”术宛昭应道。
“可以是可以，然则敢问黑教主，貔貅内丹对应哪种晶石？”钱惕询道，“天狼门不太了解……晶石之事，还请黑教主不吝赐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场的又都是聪颖之辈，眼中不约而同划过一抹若有所思，术宛昭自知失言，却不动声色好似浑然不觉。
“貔貅为金，麒麟为火，白泽为水，鸑鷟为土，獬豸为木——二当家可记清了？”虹猫见黑小虎沉吟未答，暗忖后者当是在思虑如何让三章之约尽可能周全，便走到他身侧替他回答。
钱惕默念三遍，确认自己记牢后拱手道：“多谢长虹剑主。”
虹猫哂而还礼，礼毕听黑小虎沉声道：“其次，朝堂正值多事之秋，江湖亦波澜不断，世间生灵涂炭久矣，诸位所在势力无论强弱皆是当地望族，若能携手则武林无乱可生；故三章第二，持有晶石的帮派互为同盟，以大义为首，仿朝堂集议三月一聚；若生龃龉则会盟共议，少者从众，倘有不明事理自绝武林之徒，余下各派须兴兵共讨之。”
“黑教主当真深谋远虑，这第二章我门遵了。”钱惕心悦诚服地率先说道。
“如有此章可不能空口无凭，”术宛昭斟酌半晌，答道，“需要写明盟约并具名盖印以为凭信5。”
“冥教一言九鼎，办事历来稳妥，术族长不必忧心。”此番代黑小虎出言的却是蓝兔，她抱臂道，“待诸事定罢，冥教自当用玄鹰传书，通知诸掌门会盟的时日与地点，还请列位届时备好印泥，莫使印文漫漶。”
“……那么最后一章，晶石作为镇派之宝禁止私赠，若人命关天不得不借出，须立即知会所有同盟，否则等同与盟中诸派决裂；”黑小虎负手道，“若放弃持有晶石需在会盟时告知所有盟友，若晶石持有者确乎无法持有晶石或盟中其余帮派均认为该派不能继续持有晶石，冥教将收回该晶石，再举行会盟统一意见决定晶石该交付哪个帮派——各位可有异议？”
钱惕抚掌道：“此言大是，天狼门允了。”
术宛昭策杖，点头道：“术族亦无贰言6。”
“既如此，分晶石罢——但本教主有言在先，哪个自觉比灵山门厉害，拿了晶石却不遵三章盟约，休怪冥教和七剑翻脸无情！”
黑小虎话音未落，钱若抢着说道：“天狼门一诺千金、绝不违约，黑教主，天狼门要金晶石！”
钱惕瞪了钱若一眼，急忙跟道：“小弟言行无状，让诸君见笑了。”
“二当家忒多礼，三当家的火暴性子却和奔爷十足投契，”大奔憨声道，“三当家的，哪天来奔爷的逍遥酒楼，奔爷请你喝酒！”
钱若嘿嘿一笑，应了大奔的约，看见钱惕接住黑小虎屈指弹来的金晶石，他凝视金晶石明黄色的灿芒，开心地对钱惕叫道：“阿兄，小侄女有救啦。”
东方颖见状，青衫一敛，抱拳道：“黑教主，术族想要火——”
“麒麟和七剑是什么关系相信大家都清楚，”虹猫高声打断东方颖，却对怔在原地的术族右护法温雅地勾唇一哂，“七剑诚心求火晶石以全哀思，还望教主成全。”
“诺。”黑小虎干脆利落地将泛着艳艳丹光的火晶石交给虹猫，赓道，“獬豸主法，与推崇法家的冥教甚是有缘，这木晶石本教主便留下了。”
东方颖目瞪口呆地看着黑小虎攥紧绿意盎然的木晶石，他知晓五大神兽如按战力排序，獬豸和麒麟在伯仲之间，再后是鸑鷟，貔貅和白泽是最弱的，须臾间五颗神兽内丹只剩相对较弱的鸑鷟和白泽——倘拿到最差的白泽内丹，他当真无颜面对族长了，思及此，东方颖赶快说道：“土晶石！术族惟求土晶石！”
黑小虎睨视东方颖几息，方将瑰紫色的土晶石丢了过去，仅剩没人要的水晶石，孤零零躺在黑小虎手心闪着莹莹蓝光。
术宛昭眼珠一转，试探道：“看来今日能主事的惟有四派，术族求晶石乃是为了全族老小，不如黑教主把这水晶石——”
“且住。”清冷若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术宛昭微愕，却见埋首在虹猫翩翩白衣后的黑袍女子一捋银发，抬头睁开黛眉下慑人的赤眸，“益州索生门为此战尽心竭力，况本门主身负暗影，若得水晶石在侧，必能为黑教主守住西南一方太平。”
“索生门主不是男的吗！？而且你、你怎么长得和忆卿颜第二位的冥教雪痕堂主一模一样，她不是以身殉——”
除了早知此事的黑小虎和七剑，另外四人瞠目结舌，跳跳反应快，干咳了两声，好赖教钱惕回神，捂住钱若的嘴教他休要多言。
雪岚离对钱若的话宛若未闻，只盯着黑小虎看，黑小虎默然走到虹猫面前，郑重地将水晶石放进雪岚离右手手心，复合上她的手掌，稍加力握了握。
“……索生门，定不负教主。”雪岚离缓缓阖目，竟再度昏厥不醒。
是夜，扬州冥教总舵，黑虎崖，黑冥殿，密室。
压着厚厚一沓《道德经》的烛台点燃一豆烛光，那烛光蓦地无风自动，灯火臲卼间落下一滴烛泪，正正砸在几行笔笔藏锋的小字上。
此时若有人在旁，便会看到“蓝羽白泽乱北水，通情淼淼挽险夷”那行字里，蜡油渐渐凝固在“险夷”两个字中间。
蜡烛的火焰不再飘摇，继续稳定地燃烧着，没有缘由地变得更亮了些。
丑时且逝，苍穹月明星稀，南飞的鸿雁首尾相衔，似要划开这冰冷的夜幕，带来熹微晓色7。
鸿雁所期待的破晓到来前，尚有一段漫长的寅时，而寅时所代表的夤夜，恰恰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注：1子午鸳鸯钺：清代董海川所创，本文提前出现；2利市：指做买卖所得的利润；3金贶术：《虹猫仗剑走天涯》中二郎的化石大法，此处私设；4借句《史记·高祖本纪》；5化用孙皓晖的《大秦帝国》：“若无异议，便各自具名盖印，以为凭信”，具名，写所有参与者的姓名；6贰言：异议；7晓色：拂晓时的天色，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