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问鼎天下141-执子之手共偕老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贰卷：剑指江湖
第陆拾壹章：执子之手共偕老1
东冥西索中七剑，南术北狼定坤乾。
冀州灵山门这种大派朝夕覆灭，本该让武林产生前所未有的动荡，然江湖上下波澜不生，平静如故。
紧邻冀州的并州天狼门没有东扩，亲手覆灭灵山门的扬州冥教、湘州七剑和益州索生门没有向北雄踞冀州的打算，甚至在中原没有根基的夷洲术族也没有染指冀州的意图。按理说来，冀州多少会流失些商贩，可此时的冀州农夫昼耕夜纺、贾旅川流不息、百工勤勉毋怠，竟通达依旧——各大帮派的高层明面上虽不曾在冀州建立分舵，但他们曾几何时瓦解了灵山门旧部、摧毁了冀州大小郡县中藏着的霹雳弹复布下细作和暗桩，却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一片安靖2中唯二的变故，是五派会盟和玉蟾易主。
五派会盟是江湖中罕有的盛事，但会盟的时间与地点连武林中最厉害的眼线都探不到分毫，大家仅听说有会盟一事，随后便看到了结果——在这云谲波诡的十丈软红中，江湖意料之外地迅速稳定和平下来，恍在梦中，以致玉蟾易主是武林中唯一一件广为人知的大事。
晋隆安五年，八月十五，湘州天门山，玉蟾宫，冰颜阁。
“所以你之前给紫兔安排的‘辛苦差事’，就是让她准备接任玉蟾宫主？”虹猫一面帮蓝兔拾掇为数不多尚未运入冥教的嫁妆，一面问道。
“便是此事。”蓝兔指了指脖颈上带着的玉链，虹猫发觉玉链中央水滴状的白翡翠额饰不见了，“你没想到？”
“的确，我没想到你退位退得这么仓促，更没想到你退得如此果断。”虹猫看见蓝兔打开一个朱红色木箱，往外排出一行兵器，又拿出三两样式不同的软甲，“令堂留给你的陪嫁……委实不同寻常。”
“声名过重反成拖累，我只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罢了。”蓝兔摆完软甲，小心翼翼取出一件黑底绣赤的喜服，顺带横了虹猫一眼，“陪嫁之物可怪不得先母，是我小时言辞凿凿地告诉她‘我若嫁必当嫁给一位盖世英雄’的。话说回来，我听小虎说令尊为你准备的聘礼不见尺梳秤镜，连财帛也欠奉，反是码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以百步笑五十步，我倒长了见识。”
“我有时间慢慢准备聘礼，你的好事却在今日，教主夫人何出此言？”虹猫抑扬顿挫地揶揄道，“我听岚说婚期是黑小虎力排众议定的，又依了你没有大操大办，啧啧，果然是‘慊慊予君’、‘戚戚为卿’，这等浓情蜜意，真个羡煞旁人。”
“温润如玉的淑人君子何时竟也伶牙俐齿起来，学得满嘴油腔滑调？莫不是……近日得了闲，终于有功夫找某位门主说情话了？”蓝兔说罢，见虹猫俊脸渐赧，不由噗嗤笑道，“你快走吧，再在我这戳着，我的胭脂都不显色了。”
送走虹猫，蓝兔郑重穿好喜服，淡扫胭脂，施了薄薄一层粉黛，梳妆完毕恰逢一身盛装的紫兔满面喜色地走入，扬声道：“宫主，黑教主来接您啦。”
蓝兔轻哂，回眸道：“玉蟾宫主这是叫谁呢？”
紫兔亦愣，讷讷道：“女郎。”
“还藏着心结呢，是吗？”
“女郎，紫兔于武学之道资质平庸，并非继任玉蟾的上佳人选，”紫兔摇头，瞳仁中韫着缜密与睿智，“紫兔斗胆揣测，窃以为女郎所忧无非有二，一者担心玉蟾被卷入门派倾轧进而清名被诬，二者彻底分开冥教与玉蟾，假使冥教有生死存亡之患，便以玉蟾为基东山再起——女郎但请放心，紫兔会为女郎选贤任能，让玉蟾重现辉煌，直至女郎不再需要玉蟾，再将玉蟾托付给一个可堪大任的人。”
“原是我多虑了，听你一席话，即知你是再合适不过的那个人。”蓝兔拍拍紫兔的肩膀，抬眼说道，“小虎，来了就进来吧。”
紫兔行礼告退，黑小虎穿着他继位教主后不曾换过的峨冠华服，背负光明剑器宇轩昂地走入，他凝视蓝兔，眸中划过一缕赞叹，俟紫兔离去，感慨道：“玉蟾宫钟灵毓秀，桃林更是一绝，无论哪种花容，都当得甲天下之辞。”
“刚打发了一个能言善道的家伙，你又跑来舌灿莲花。”蓝兔双颊的胭脂似乎更红了几分，她娇嗔罢，眉宇间聚了一重怅惘，“你觉得，玉蟾桃林像不像五柳先生3笔下的桃花源？小时候我坚信红尘中必有桃花源，现在我却认为所谓的桃花源只存在于梦里——小虎，你说呢？”
“心有桃花源，则桃花源无处不在。”黑小虎将蓝兔圈在怀里，轻声道，“如果桃花源是你的希望，我便让你目之所及处尽皆春回大地，万里桃花。”
蓝兔不答，听着黑小虎悠长有力的心跳，用比他更轻的声音说道：“小虎，我让紫兔做玉蟾宫主……其实还有第三层考量。”
她听见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小虎，我不能跟你代表冥教、虹猫代表七剑、岚离代表索生门一样代表玉蟾宫，否则我怕你终有一日会像防备岚离、留神七剑那般……疑心我。
“我印象中的母亲绝非不通武学之人，我不晓得她和父亲相遇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我明白……”顷之，黑小虎压抑的嗓音传入她的耳朵，“父亲完全信任母亲的原因之一便是母亲没有内力，可是蓝——我不是我的父亲，我不会猜忌你。”
“然而小虎，这世上有些东西不能被拿来考验或是测度——我不仅想让你看清我的心意，更想让冥教的万千教众和整个江湖看到我蓝兔坦坦荡荡，毫无偏私。”
“冰雪聪明，果敢刚毅，”黑小虎的心跳变快了，他拥着她的手臂收紧，叹息道，“娶妻若蓝，黑小虎三生有幸。”
“审时度势，力挽狂澜，”蓝兔莞尔道，“能嫁给用三章之约匡扶武林于将倾的盖世英雄，蓝兔亦此生无憾。”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黑小虎牵起蓝兔的手，眸光温柔，“蓝，这一世黑小虎必好好待你——嫁给我罢。”
听到这八个字，蓝兔芳心一颤，脑海中回溯起两个模糊的身影。
——《击鼓》说的是袍泽之情，你却企图用它来形容风花雪月？这可当真是前无古人了。
——盖因齐人之福是世上最不负责的鬼话，人心唯一如何感情便能分享，简直荒诞不经。
——你一家之言甚多，我不与你争，姑妄听之便是。
——不行！你将来一定要找一个愿意对你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人，不然你不会幸福的。
——先不提哪个男子会对心仪的女子用《击鼓》来表达心迹，难道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回那男子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有些东西深沉如许，竟连寒冰冠都不能从记忆中剥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蓝兔忖罢，回握黑小虎的手，望进他的眼睛，“我的心，大概在我意识到之前——早就沦陷给你了。”
同日，扬州冥教总舵，黑虎崖。
教主大婚岂是等闲，纵然得了命令不得兴师动众，黑虎崖上下还是焕然一新，红绢、赤锦、丹绸、朱绫并着珍馐美馔和古玩字画琳琅满目，将这素来威重肃静的处所衬得一片喜庆。
蓝兔嫌软舆慢，更兼想和黑小虎并行好好看看今日黑虎崖的热闹，便辞了抬肩舆的冥教弟子，与黑小虎联袂彳亍于黑虎崖中。
她瞧见术灵儿捧了一捧清灵草，向逗逗介绍东方颖和一个细眉狭眼的白面小生，术灵儿说“东方颖和西门逵是术族年少有为的左右护法，他们和灵儿一样，久仰六奇阁神医悬壶济世的鼎鼎大名”；她瞧见术宛昭携着一名纶巾灰袍的老者在旁和冥教护法空曜闲话，两人言语中颇多试探，怎知空曜老成持重，被逼得狠了就冒出一两句诸如“愿裘太祝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的祝词，教两人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她瞧见天狼门大当家钱夕拉着一位鹅黄曲裾、约莫七八岁的女孩，两人面前一个披甲胄负长刀、背影很是眼熟的男子正背对着她，那曲裾女孩闭着眼睛侧耳聆听，放出内力找准她的位置，忽然向她跑来，冲她解颐道“德舆大伯让婧向蓝姊姊说：恭贺蓝姊姊和冥教教主珠联璧合，愿两位永结同心”，披甲胄负长刀的男子回身对她颌首，她才发现那男子竟然是刘裕，刘裕不欲与江湖牵连过多，与她寒暄数句便离去了；她瞧见紫兔坐庄摇三枚骰子，规定谁猜骰子点数猜得最接近才能饮一碗逍遥酒楼酿的醪醴，牛旋风和大奔喝到半醺，钱若却滴酒未沾，嚷嚷着骰子玩不过两人要改玩射覆，紫兔遂使坏将玉蟾宫主的信物白翡翠额饰扣在水盂4下，忍俊不禁地看三个男子占来卜去可总也射不中；她瞧见雪儿、莫将、莎丽和跳跳四人聚在一处聊雪晶夫人醒转、灵山门善后、入殓凌云十八骑、莫将恢复武功和在天门山重建雪羽宫的话题，聊着聊着雪儿告诉莎丽与跳跳她跟莫将正在给黑小虎和雪岚离准备一个“惊喜”；她瞧见晋升为冥教木挚堂主的阿木两手抓着达安的胫腓5，让五岁的达安跨坐在他肩膀上，驮着达安跑来跑去，他额头白净，漆黑的眼眸里流转着快活的光芒；她瞧见两人不远处大奔六嫂、达达和达夫人凑在一起讨论育儿之道，达达琢磨着是时候让年幼的达安开始学习琴棋书画医却被六嫂与达夫人不约而同地翻起白眼拒绝，他遂辩称“我和达安一般大时已经在学这些”；她瞧见索生门堂主静茹、颜凝跟冥教君侧堂主君瑾开怀地畅谈往昔，君瑾妙语连珠，不时说些鲜为人知的秘事掌故，令颜凝和静茹听到入迷。
最后，她瞧见梦罹道仙玄清、雪岚离和虹猫坐在离众人较远的一隅，玄清与雪岚离银发皤然，发色居然别无二致。
“孙恩虽克但扬州城池尽残，无井无粮，听说朝廷连饷米和俸禄都发不出来了，这是饥荒的先兆啊。”玄清太息。
虹猫接道：“南郡公桓玄治下倒是未受影响，富庶如昨，可他封锁了江面，几乎禁了所有通向扬州的贸易。”
“索生门投了桓南郡，尚有办法疏通关节向外运些五谷和物资，”雪岚离眨了眨她的黑眸，“然而运出的货物有限，将将够冥教上下的用度，实在没有余裕去管骠骑大将军和他背后的司马氏了。”
“你已尽力斡旋，别太为此事挂心。”虹猫安慰了雪岚离一句，复道，“眼下的问题是骠骑大将军很有可能因无法解决食财两缺，便去和桓玄正面对抗——黑小虎好容易稳住了江湖，总觉得有些可惜。”
“嗨，乐属才过去多久……司马元显做狗急跳墙之举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况这恰是桓玄层层设卡的原因所在。”玄清摇首道，“虹儿，依你看他们会在何处交锋？”
“荆州。”虹猫不假思索地回道。
玄清欣慰一笑：“为何？”
“骠骑大将军不懂军事，必以时间和人心论短长，荆州是桓玄诈来的，且降桓不久，骠骑大将军如击桓玄，应该会遣刘牢之的北府军做先锋，直捣荆州。”虹猫侃侃而谈，瞥见蓝兔和黑小虎，笑道，“今天是开心的日子，这些容后再议——咱们等了半晌的人终于来了，招呼大家去雪蓝阁吧。”
雪蓝阁是将馨梨阁修葺后重新命名的地方，位于黑虎崖后山，阁内梨树桃树鳞次栉比，芦苇莲叶摇曳生姿，物外高情，天然雅致6，自是不落凡俗。
黑小虎和蓝兔两手交握，走到阁中一处高台入座，他们面前摆了张长案，高台下置五列短些的食案，众人一番庆贺后，黑小虎举起长案上的酒觞，朗声道：“今朝花好月圆，固是良辰美景；五派同心结盟，亦为赏心乐事——尔后江湖烽火永竭全赖列位高朋，惟愿武林太平安康，诸位请了！”
“彩——”众人持觞，异口同声呼罢，饮尽佳酿。
“你们吃完别急着走，还有个彩头呢。”蓝兔放下酒觞，哂道，“我会在雪蓝阁顶层抛下一个绣球，想讨贤妻的郎君千万莫要错过7，但我有言在先：大家的功夫都不差，能否抢到绣球全凭运道，可不许妄动内力。”
大家兴致更高，除了达达夫妇、大奔六嫂、术宛昭、裘志、钱夕和玄清几人，就连达安和钱婧两个完全不需要这彩头的半大孩子都快速吃完饭，站在雪蓝阁下好奇地旁观。
黑小虎待大家酒足饭饱，差人搬走食案，只见蓝兔孤身上了雪蓝阁，她背对众人，没用内力随手一扔，轻轻巧巧将绣球丢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绣球掉落之处刚好站着逗逗，逗逗不虞自己有如此运气，甫伸出手，却见不知从何而来的骤风一吹，绣球竟悠悠飘向了阿木。
阿木小孩心性，高扬双臂便欲去接，不料君瑾突然勾住他脖子往旁边一带，绣球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撞进和雪岚离说话未及反应的虹猫怀里。
“看来长虹剑主是没时间‘慢慢准备聘礼’了。”
在此起彼伏的口哨和起哄声中，虹猫惟闻蓝兔遥遥传音一句，便被脸颊羞红的雪岚离径自拽走，他只得一边踉跄一边头也不回地回传道：“是啦，不比冰魄剑主有时间慢慢行敦伦大礼呢。”
这句话若真说出了口，冥教弟子必会对虹猫讲上一句“信哉斯言”，理由无他——晋隆安五年中秋，扬州黑虎崖下了一场霖霖细雨，雪蓝阁的红烛却彻夜未熄。
五载峥嵘倥偬休。过眼隆安，侠义悬遒。
弹指元兴匿宿谋。鸳鸯齐鸣，比翼凝眸。
云雨缠绵玉露柔。帐锁春光，缱绻无俦。
荏苒山河未入秋。剑指江湖，忘却愆尤8。
【注：1化用《诗经·邶风·击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2安靖：安定平静；3五柳先生：陶渊明的号；4水盂：给砚池添水的文房用具，最早出现在秦汉；5胫，小腿骨，腓，腿肚子；6借句朱敦儒的《柳梢青·季女生日》；7抛绣球：本文私设为一种好彩头的象征，寓意下一个结婚的是接到绣球的人，新婚夫妇会把他们的甜蜜和好运带给那个幸运者；8本词标题为《一剪梅·绸缪》，均以普通话的一、二声为平，三、四声为仄，存在平仄谬误的可能。】
【第贰卷剑指江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