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问鼎天下142-荏苒盈虚变今古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序：荏苒盈虚变今古1
隆安五年之后，朝廷改元元兴，大赦天下，独独削爵桓玄，褫夺了他南郡公的爵位，同时加授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为征讨大都督、刘牢之为前锋都督、司马尚之为后卫。明眼人一看便知，司马元显这是在造势，准备挥师西上去攻打荆州刺史桓玄。桓玄坐镇荆州，尚未回应，武林中人遂稍加了些小心，却是该仗剑的仗剑、该耍刀的耍刀，全然没将朝堂中的山雨欲来放在眼里——江湖有五派同盟守望互助、共同撑持，断然乱不起来。
晋元兴元年，正月初二，益州，金鞭溪客栈云顶分栈，午时。
金鞭溪客栈是当今武林分栈最多的客栈，由紫云剑主莎丽和青光剑主跳跳共同经营。金鞭溪客栈本取名湘州金鞭溪，然客栈老板跳跳剑鞭双修，长鞭出手能舞出浮光跃金之美，更兼其人生得风流倜傥，店中伙计无不拜服，不晓何时竟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在金鞭溪客栈门口招徕客人的跑堂杂役，均需腰系金鞭。
白衣皎然的男子拔身一纵，跃下自己的汗血宝马“追云”，迤迤然立于云顶分栈之前，正是虹猫。
门口跑堂的看见虹猫，挥退杂役迎来，抱拳道：“长虹剑主大驾，小店蓬荜生辉。”
虹猫递去一钱赏银，笑道：“小哥客气，你家的饲料愈发好了。”
虹猫此言却非恭维，昔年湘州莎府嗜马是出了名的，莎丽年幼时家中便养了近百匹马，她当了老板娘与跳跳一同操持金鞭溪客栈后对马的喜爱犹有过之，连带金鞭溪客栈上下无不知马懂马，和马有关的用具一应俱全，饲料亦堪比军马，不仅喂草料还要喂粮食。
跑堂收了赏银，解下金鞭，清脆地打出一响，客栈左手边的木门向内拉开，两个杂役一个捧着饲料一个捧着木桶马刷快步走出，将没有系缰绳的追云引至一旁刷洗喂食，跑堂将金鞭缠回腰间，躬身道：“长虹剑主请，小店一直备着您喜欢的竹柳粗茶呢。”
“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霖之霄降，况沫沉华浮之际焕如积雪，晔若春敷2——你家茶虽粗，却可以清心。”
金鞭溪客栈云顶分栈是索生门总舵周遭门面最大的客栈，虹猫因此处饲料优良，更兼跳跳和莎丽嘱咐分栈掌柜备了虹猫常饮的竹柳粗茶，故而每每来益州找雪岚离前总先到此地歇歇脚，一来二去便成了这家分栈的熟客。
虹猫撩起下摆坐定，端起跑堂呈上的茶盏，只闻隔了张桌案的地方，四名头戴银饰、身穿蜡染襦裙的苗女叽叽喳喳用苗语聊得正欢。江湖平静后他出入索生门甚繁，雪岚离闲来无事也教了他不少苗语，此时他虽不见得能理解她们说的每个词，但大意还是能听懂的。
“门主头发白得吓人，却也没见冥教教主有什么表示，不说像七剑之首那般时时来探望，却怎能半点东西都没送过，六奇阁神医、百草谷主……甚至这家客栈的总栈老板都知道给门主送些补药呢。”
“就是的，他们冥教还老和我们索生门抢生意。”
“你晓得个甚，哪里是索生门的原因，他们汉人只和汉人做生意，汉人中又以冥教为首，自然都去捧着冥教了。”
“谁道不是呢，明明我们苗人出的价更低……”
“但门主告诉我们苗汉同源，要我们多多担待，尽量汉化——”
“为甚不是汉人苗化却要我们苗人汉化？那不过是他们汉人的一厢情愿！”
“说得没错，我们苗族做自己便好，语言、衣食和风俗没一样相似的，怎可能汉化。”
“我还见到有些半汉化的同族被卖出去做了奴婢……”
“那起子眼高于顶的汉人实在欺人太甚！”
咔——
蓦地一声轻响，虹猫右手微潮。
他低头看去，方觉手中无暇的茶盏被他捏出一条细璺，苦涩的粗茶茶水缓缓渗出，濡湿了他微颤泛白的手指。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扬州冥教总舵，黑虎崖之巅，黑冥殿。
“今天上午教主和夫人去天门山祭祖时，雪羽宫主和火山族长送来了他们亲制的光明剑鞘。”空曜说罢，双手奉上玉匣。
玉匣又宽又长，黑小虎将其放在髹案上，推开匣盖但见一个洁白的剑鞘静静躺在匣中，这剑鞘皓若霜雪、润如凝脂，竟是上好的昆山玉所制，他遂取下光明剑收锋入鞘，宽窄长短不差分毫。
“年前便听说了此事，他们当真有心。”蓝兔穿着一身宽松的蓝色锦衣，笑道，“我记得雪儿曾说除了光明剑鞘，她和莫将还准备做一个暗影剑鞘？”
空曜回道：“夫人明鉴，他们的确带了暗影剑鞘。”
“看来他们是亲去益州了，如此倒好，省却虹猫再跑一趟。”
“你身怀六甲不要思前想后，仔细思虑过重有损胎气，凡事交给我便是。”黑小虎温言劝了蓝兔一句，看向没有告退的空曜。
“也不知当初是谁对我讲‘朝堂、江湖方今千头万绪，身孕之事宜掩不宜宣’，现在那人反将此事日日挂在嘴上——小虎，你说他多自相矛盾呢。”蓝兔横了黑小虎一眼，抿唇轻哂。
空曜等蓝兔说完话，开口道：“禀教主，索生——”
蓝兔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针对索生门的不满之辞单是上个月她已听了不止十次，黑小虎听到相关消息的次数定然比她只多不少。
“放肆。”
黑小虎面色微沉，声音又低又缓，但空曜深知教主自夫人有孕后心情甚佳，极少愀然韫怒，眼下已是很生气了，他遂跪倒拱手，字斟句酌地解释道：“教主息怒，实是除索生门外，其余帮派皆绕开了冥教的势力范围，惟索生门尚和冥教在湘州与冀州有生意上的冲突。”
“若无夸大之处，却也毋须隐瞒——起来罢。”黑小虎沉吟片刻，问道，“向你禀报索生门动静的大多是哪家下属？”
“……请教主恕罪。”空曜并未起身，反倒叩首谢罪。
若换个人见到此情此景，必然以为传话的是空曜率领的虎字营，然蓝兔晓得虎字营自五派会盟后非但没有松懈，反而日日加紧操练，营中弟子大多疲惫，根本没有打探小道消息的闲情，她相信她明白的事情……黑小虎亦了然于心。
果不其然，黑小虎双目眯起，墨眸中闪过一道暗芒，没有说话。
蓝兔轻抚小腹，淡淡道：“空曜，纵使你作为我教护法日理万机，可你当殿禀事竟不能周悉答对3——这便是你无从推诿的罪过，限你最迟明早将此事具言上报，退下吧。”
待空曜谢恩离去，黑小虎摇首道：“你瞅瞅他们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连空曜都敢对一教之主有所隐瞒。”
蓝兔莞尔道：“心中有数的事又何必非要逼他们说，况且君瑾管的寻影阁从来不留信口雌黄之徒。”
“‘枳句来巢，空穴来风4’，流言与谣言一字之差，却亦殊途同归——蓝，我何尝不晓这些，可我不愿信。”
“小虎，不愿信便不信，我只懂‘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5’，三月一聚的五派会盟旬月6将至，时间会为你我证明一切。”
同日，益州索生门总舵，云顶山，晴岚殿，未时。
送走雪儿与莫将，雪岚离新奇地单手将暗影剑拔出狭窄但稍厚的黑玉剑鞘，复插回、再拔出，一遍遍不厌其烦，玩得很欢。
除虫蛊之外，虹猫极少见雪岚离对某件事这般感兴趣，可他此刻不得不搅了她难得的兴致：“岚，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雪岚离颔首，目露探询之色，虹猫遂把他在金鞭溪客栈云顶分栈的所见所闻备言相告，雪岚离听罢，眸中划过一道凌厉，啪地拍了下面前的漆几，将几上小憩的乌鹊骇得一个激灵。
“传芸珏！”
乌鹊赶忙飞出去找索生门副门主，虹猫没想到雪岚离一怒至此，劝道：“些须小事，别气坏了身子。”
“物议7无小事，何况这背后隐藏的事物甚为可怖：其一，你今天见到的索生门下不是我门高层，对七剑恐怕只闻其名不晓其容，偏偏却清楚谁给阿岚送了礼，还把黑小虎和蓝兔托你带来的东西略过不提；其二，扬州现在如此艰难，阿岚这边又没什么要紧事，黑小虎因蓝兔有喜守在她那边是情理之中，纵是索生门下不明此事，她们居然有堂而皇之诟病冥教的胆量；其三，冥教在冀州几乎一直避让索生门，湘州则因有蓝兔这一层，除七剑外几乎可以算作是冥教的地盘，冥教强势些理所应当，索生门下竟然因此心生不满——而且，是苗要和汉做生意，又不是汉要和苗做生意，她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简直岂有此理！”
“青天要下雨，晶石要送人，苗汉要争利……唉，怎一个无奈了得8？”虹猫走一步摇一下头，将脑袋拗过来拗过去，干巴巴一字一顿地吟哦，却教雪岚离解了颐。
“逗阿岚笑也无用，该责问的还是得责问。”岚离肃了脸，冲跟着乌鹊匆匆奔来的芸珏劈头盖脸诘道，“物议沸腾如斯，你这做副门主的竟隐瞒不报，该当何罪？”
芸珏一怔，跪伏道：“属下惶恐，然属下诚不知物议为何，恳请门主明示。”
“你倒浑然无觉了？去查今日午时去了金鞭溪客栈云顶分栈的四个索生弟子隶属于谁！”
芸珏应声告退，雪岚离颦着眉，还没来得及和虹猫说句话，便闻殿外传来一声“茹辛堂主静茹求见。”
“传。”
“门主，属下最近无意听到些许耳食之言，本欲不作理会俟其自发平息，未料这些蜚语有甚嚣尘上之势，故来禀报门主。”静茹行至殿中，抱拳说道。
“静茹确是门中数一数二的乖觉，”岚离挑眉道，“直言罢。”
“嗨，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门主还记得冥教大婚时，教主夫人从雪蓝阁上丢了个绣球，无巧不成书地掉进虹公子怀里的事吧？”见雪岚离点头，静茹继续道，“堂中弟子说门主因这极好的兆头心有旁骛，遂对冥教、冥教……嗯，总之是不像过去那般疼门下弟子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9’，索生门下连门主的事都敢管，反怨门主不疼他们？”
“门主，核实了，”雪岚离冷哼罢，只见芸珏揩着汗跑回，芸珏瞧见静茹吃了一惊，她张了张口，最终垂首道，“那四人系释凝堂下属弟子。”
“颜凝天天惦记着风花雪月，昔日寻影阁精英在他手下也悠哉游哉起来，委实上梁不正下梁歪。”雪岚离瞥视静茹，对芸珏道，“传令下去，将索生门所有细作和暗桩调给护法逐浪，若再让本门主听到释凝堂的人乱嚼舌根——静茹，你便为索生门抄本《史记》。”
同时，扬州一户民宅。
精美的书案上平放着一片枯萎虫蛀的芭蕉叶、厚厚一沓写满小字的黄麻纸和一白一黑两个五彩纷呈的香囊，清冷的女声自香囊中源源不断地传出。
“……静茹，你便为索生门抄本《史记》。”
其后，两声“唯”铿然响罢，脚步声橐橐散去，黑袂翻覆，修长白皙的手执起一管大笔，拈起一张崭新的黄麻纸，写下“忆卿颜秘闻”几个行云流水的字迹。
一个温润的男声骤现：“岚，毕竟只是流言，且没有酿成什么大祸……是否有罚不当罪之嫌？”
“阿岚仍是那句话，物议无小事，你觉得罚重了，阿岚却觉得罚轻了呢……先过完上元，当罪不当罪复观后效，若真冤枉了颜凝，在别处弥补一二也就是了。”
“说到上元，蓝兔邀我们当日去黑虎崖吃元宵10。”
“你自去罢，蓝兔怀了小少主后忽然嗜甜如命，黑小虎又依着她的口味，黑虎崖的点心甜得阿岚可不敢尝第二回，更遑论又出了这一桩事……”
“你是担心黑小虎和蓝兔对此事亦有耳闻，现在去恐生尴尬？”
“你现今猜阿岚的心思倒猜得愈发准了——虹，倘你能帮阿岚向黑小虎和蓝兔解释一二，估摸这事可以就此揭过。”
“今日种种我看在眼里，你不提我也义不容辞。”
二人言笑晏晏，絮絮数语后，交谈的声音止歇了。
“蓝兔、雪岚离、莎丽、术灵儿、雪儿……光阴荏苒，忆卿颜排名虽不复当年，却有一样亘古不变——‘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11’，古人诚不我欺。”
朗朗如溪的男声缭绕在这间小巧玲珑的屋宇中，余韵绕梁不绝。
【注：1章名化用王昌龄的《同从弟南斋玩月忆山阴崔少府》：“荏苒几盈虚，澄澄变今古”；2化用杜育的《荈赋》：“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霖之霄降……沫沉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3周悉，周到详尽，答对，回答别人的问话；4借句宋玉的《风赋》；5借句《荀子·大略》，“智”与“知”通；6旬月：一个月；7物议：众人的议论，多指非议；8化用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怎一个愁字了得”；9借句《论语·泰伯》；10元宵起源时间说法颇多，传说可追溯至春秋楚昭王，相关记载最早见于宋代；11借句《论语·阳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