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嫏嬛书红尘,
可怜身是墨中人。

 

【关周/汪周】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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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苗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人,除了他师父,周巡。

说来也怪,他和周巡间的关系不好也不坏,但每次路过超市,他总能记得给周巡书桌下的零食箱里添点东西;如同每次周巡指着鼻子骂他时,他总能分辨出周巡仅仅是找个亲近的人发泄,压根没真生他气……除非他忙到忘记给周巡的零食箱里买够方便面。

周巡喜欢吃方便面,越忙方便面就吃得越勤,正如周巡喜欢给他打电话派活,越忙电话就打得越多。

汪苗点开通话记录,看着上面一溜的“!周巡”,又瞥了眼坐在队长办公室里假寐的顾问兼前支队长关宏峰,想起刚刚探身去瞧之际,关宏峰脚下零食箱里的方便面只剩两三盒,不知道自己该心疼谁。

然后,周巡实力证明自己比曹操还不禁念叨。

汪苗用第一秒想完上述心理活动,第二秒接起了电话。

通话内容挺短,汪苗瞅着挂断前手机上显示的数字,不多不少刚好十五秒。

“周巡吩咐你去做什么?”汪苗给手机锁屏前,关宏峰的短促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嗨,我师父吩咐我干事儿,哪儿是这个音量。”汪苗摸了摸手机的电源键,指腹在上面滚了一圈,鬼使神差地没按下去,“我师父说他早上吃多了,晚点来上班。”

然而,周巡脾气有多爆就有多视死如归,向来是个把械斗讲成斗殴、把斗殴讲成打架的主,如果让汪苗相信周巡会因为吃多了不上班,他更宁愿相信太阳西升。

不妙。

汪苗反应很快,他边往外跑边给周巡家里去了个电话,以帮周巡买东西为由,从周巡父亲中气十足的声音中旁敲侧击出周巡不在家的事实。

然后,汪苗点开拨号,长按数字键“2”,用快速拨号给周巡手机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地问:“师父,您在哪个医院?”

周巡沉默,汪苗不知道周巡是愣住还是不愿说,他心里起急,但他耐心地等对面开口。

“离家最近的那所……你甭来添乱,我开药呢,完事就回支队啊。”

熟稔的口吻配上熟稔的句末语气词,若非周巡的声音沙哑且断断续续,汪苗几乎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电话挂断的提示音响起,汪苗瞥了眼手机:通话时间十五秒。

汪苗很了解周巡,周巡极少开口求人,无论他占不占理,他都更倾向于用装傻充愣、瞒天过海、含沙射影等方法解决问题。

汪苗曾听人说,喜欢硬撑的家伙其实没有比普通人坚强多少,只是他们在需要的时候找不到可以依靠的肩膀,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他骂了句脏话,把油门一脚踩到了底。

到了医院,汪苗根据平面图跑到急诊内科,一眼就看见周巡捂着肚子,孑然一身蹲在坐满人的等候椅旁边。周巡控制不住地微微哆嗦着,汗津津的发丝盖住大半张脸,汗滴顺着鼻尖和下颏坠落,在光滑的瓷砖上汇成了一滩。

汪苗准备冲上前,他的脚后跟已离开地面,但周巡围在脖子的那抹与白T恤极其不搭的黑色逼退了他前进的脚步。

他还没忘今早关宏峰戴的什么围巾。

他环顾左右,每个来瞧急诊的人都有夫妻子女相伴,唯有他和周……不,唯有他形单影只。

汪苗一直觉得自己是节假日不会发信息、平时也不打无谓的寒暄电话、但一旦有事会义无反顾地无条件支持他师父的那种徒弟,可他终究比不过关宏峰,比不过被周巡“关队”长、“老关”短地挂在嘴边的男人。

关宏峰甚至没接电话,单单凭他转述的十五个字和自己对周巡的了解,生生在他之前找到了难得脆弱一次的周巡。

了解和习惯皆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比它们更可怕的也许只有命运和人心。

打个比方,他师父和他师祖彼此了解并习惯了十五年。

汪苗又骂了句一模一样的脏话,他感觉今天十五出现的频率多到他决定讨厌这个数字。

周巡左手边的门被拉开,汪苗没有缘由地有些心虚,立刻拿起一份不知是谁丢在窗台上的报纸挡住了脸,他窥见关宏峰左手捧着药片,右手端着一纸杯水,快步走出。

关宏峰俯身说了句什么,周巡徐徐点头,湿而卷的一绺发丝末端再次堕下滴汗珠,汗珠砸在汪苗的心尖,又冰又疼。

周巡就着关宏峰的手把药吃了,缓了会儿缓过了劲儿,周巡揩了揩额上的汗,扶着墙站直,把黑色的围巾戴回到关宏峰的脖子上,冲再度开口的关宏峰摇了摇头,说道:“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铁定是撬谁车锁过来的。我搁这再歇会儿,你先把车开回支队换个锁,队里没人坐镇我心里不太踏实。”

关宏峰定定盯着周巡,不知是不是白炽灯的关系,脸色显得有点苍白;周巡半眯着眼,漆黑明亮的瞳仁韫着怀疑、感激、信任和更多更多汪苗不懂的东西。汪苗恍惚觉得他读出了内疚,又恍惚觉得那大概是悲哀,然后觉得其实是自己恍惚了,师父依旧是那个心思细腻且内敛除愤怒外所有情绪的师父,所谓的复杂眼神不过是自己求而不得的幻想。

汪苗估摸他们对视了很久,但他们对视前经过他的那对老夫妇尚未走出他的视线,关宏峰便离开了,他赶忙提了提报纸,装模作样地翻过一页。他不清楚关宏峰有没有看向他或者认出他,他等了半晌,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吓得他一句脏话跳上舌尖,转了两个来回才被他艰难地吞了回去。

他手忙脚乱地掏手机,在此过程中险些把手机摔到地上,然而他选择接听前,振动声突兀地停止了,他的师父一把扯开他用来遮脸的报纸,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无故缺勤,嗯?跟我回支队,调几个信得过的人去长丰区江东北路32号和光小区303进行搜查,事儿办砸了你别想要这个月的全勤奖。”

“瞧您这话说的,我办事儿,您还不放心?师父,让我开车呗。”汪苗嬉皮笑脸地应了,跟在周巡身后接住对方丢过来的钥匙,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他记得,这是关宏峰搬家后的地址。

师祖呵师祖,看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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