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嫏嬛书红尘,
可怜身是墨中人。

 

【黑蓝】问鼎天下194-罢如乾坤泼墨光

【雪夜紫霄-目录一览】

*改编虹七、虹木、虹明和虹剑四部作品。

*主CP:黑蓝、虹她

*副CP:跳莎、奔紫、逗灵、达夫、将雪等

题记:

剑指江湖,问苍生正邪何判;

称霸武林,问人生情归何处。


第叁卷:称霸武林

第伍拾贰章:罢如乾坤泼墨光1

很多时候,生命之所以在寂寥与烦恼的岩缝中艰难地选择绽放而非凋零,往往为了规避“亲者痛,仇者快”的结果……可静茹却身体力行地将此六字誊抄吟哦。

雪岚离垂睫,掩去眸内纷杂的情绪,静茹见她似有去意,竟在她转身的刹那骤然探手扽住她的衣领,她猝不及防间陷进静茹许久未眨的眼睛——这双近在咫尺的瞳仁里正韫着难以言表的哀伤与悲怆。

有些奇怪,雪岚离暗忖道,静茹的言辞分明刻薄得几可冻结人心,但神色却难过得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她停下动作,沉默地和静茹对视,静茹竭力压抑着放轻自己的呼吸,可眼珠与嘴唇已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是避开酆蜧窥视的真情流露……还是酆蜧给她安排的另一出傀儡戏?

若她与静茹彼此易位,芸珏不会留得命在,冥教亦不会拥有那枚萦转着土晶石神圣之力的月牙石——然而这一切终究缘于静茹手下留情,抑或她正身处真伪难辨的局中……况且如果擅自推测静茹对她、对索生门及索生门高层的想法相差无几,她未免也太过天真。

面前同样教蛰伏暗处的虺蛇盯上的旧部在揣摩她的意图:这许是她的机会,许是她的错觉,一着不慎被反噬的可能极高,但值得尝试,无论实情为何,早点探明静茹的态度百利无害;此外,酆蜧那般精于计算的人极擅由行为反推动机,这几乎已成他的本能——所以,误导酆蜧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让他自己察觉到合乎情理的破绽。

她曾说过很多谎言,曾有很多人为她所欺,亦曾有很多人看破她的诳语,是以用虚辞蒙骗酆蜧十之八九会被发现……

雪岚离深吸口气,决定走一步几近致命的死棋。

“颜凝之事你从未向阿岚请示,现今倒是做出一副遭受迫害的模样,滔滔不绝地指责起阿岚来了。”雪岚离拍掉静茹的手,端起门旁的烛台置于案角,复把雪弥辰亲书的解噬魂丝方折叠收入怀内,一边磨墨润笔,一边漫不经心地蔑笑道,“索生门里数你最识时务,又不如颜凝精明善辩,也难怪酆蜧相中了你。”

“属下万万不敢行此险招。”静茹敛去悒色,阖目嗤道,“只怕禀报门主后换回的不是颜凝,而是颜凝的棺椁。”

雪岚离不答,疾书少顷,分别吹干纸张上的墨迹,将纸按进静茹的臂弯。

静茹望住雪岚离,黛眉锁着曲折辗转的平静,墨瞳深处跳起愈烧愈旺的火光。她背朝大门拿起纸,偏移视线读罢稍显潦草的簪花小楷,手指忽然微微发抖。

她没有让纸发出响动,直接将这沓纸搁回书案,握住不停哆嗦的手背,却连带着两条臂膊一并战栗起来,她猛地俯首闷笑,笑到眼睛里沁出了泪花。

你早干什么去了……门主。

一滴泪划过秀腮积滞下颏,于点头的震颤中挨着漆黑的剑锋无声堕落,砸在冰冷的地上,粉身碎骨。

雪岚离翛然远去,没有 停伫半刻,静茹凝噎俄顷,亦不曾回头。

盯着酆蜧的乌鹊坚守原位,看来酆蜧仍在索生门外不远处的密林里召着他心心念念的铭光蛊,雪岚离并未于索生门内久待,她感觉胸膺处好像有把火在燃烧,毫不迟疑地运起踏雪无痕冲到酆蜧眼前,全然不顾多少铭光蛊毙命足下。

“阴阳降头草既已落降,你跟阿岚之间的事又何须殃及旁人……那个无辜的婴孩,甚至尚未诞生。”

“无非是为自己做个双重保障,你反应过激了——毕竟只消你我合作愉快,噬魂丝之毒便永远不会破蛊而出……但此时此刻,我不禁在想:你如何得知我将噬魂丝下给了冥教的小少主?绝大多数人都会以为身中噬魂丝之毒的是蓝兔罢?”酆蜧未露半分意外之色,却玩味地勾起唇角,缓声道,“呵,我终是明白了。雪岚离,你猜透我的计谋或许缘于你确乃有运之人,不过更重要的是,倘由你来布此局,选择与否暂且不论,你至少能想到大同小异的把戏,这才是我的局被你屡屡猜中的真相……就像你那看上去无比光风霁月的父亲,雪弥辰。”

“还记得隆安元年你装作黎澜雪的时候吧?你跟雪弥辰果然相差无几,表面抱瑜握瑾、高尚正直,实际上却是暗影邪剑认定的剑主,有着整个武林最重的杀心和求生之欲,偏偏为了掩盖这些屡屡选择忍让奉献,期待着那些并不值得你们付以真心的红尘过客对你们敦睦融洽、亲密无间。”他迎上雪岚离涌动着杀意的赤眸,百无禁忌地赓道,“不觉得好笑吗?你们竟期待随时可能惨死在你们面前的人信任、倚重你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静茹的说辞与书案上的药方都是你精心准备的,你明知阿岚为何来此,就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了罢。”雪岚离古井无波地瞵视他,“云顶山主峰山腰上爹娘的故居被你亲手焚毁……是也不是。”

酆蜧眼中划过隐秘的快意,他比不出他的快意和雪岚离的痛苦孰深孰浅,他单纯地再次意识到把雪弥辰跟晏轻霖的独女按进折磨他经年的泥潭里,居然教他死去多时的心重新品尝到“生趣”的味道。

雪岚离的信念远比他想象的坚韧,也许他该暂缓以言语为刃,转而利用上苍最喜欢施舍给芸芸众生的“馈赠”来摧戕她的意志——刚好,他想了解人这种生物在万念俱灰前,究竟可以承受多少艰难困苦。

更何况,他正欲感受一番元兴元年的戮影斩威力几多:他断定过分年轻的暗影剑主即便全力施为亦无法威胁到他的性命,但他需要引导出这样的局面来印证他的猜测。

“太元十二年时雪弥辰清楚黑心虎中了噬魂丝,更清楚此毒须用他妻子或女儿的本命蛊来解,而取出本命蛊会要了他妻子或女儿的命。他原打算找寻别的方法解噬魂丝之毒,乃至做出亲自去跟黑心虎换血来解决一切的筹划——只可惜,穆鸷、黑心虎和晏轻霖……都没给他一试机会。”酆蜧笑意加深,“当日,我特意把你那烂好人的父亲‘邀’出云顶山,掐准时间放他回家,原想教他亲眼见证他小心翼翼维系着的兄友弟恭何等不堪一击,谁知他竟脆弱至斯,为跟他完全无涉的事自裁以谢江湖。”

雪岚离到底被他激怒,她的血眸变得冷漠且专注,杀意愈浓,瞳里好似惟剩他一人。

呵,经年如梭,他终于重新看到对世间所有生灵一视同仁的眼神,并非用充溢着温雅和郑重的明眸注视万物却独留给他满目戒备疏离,那眼神幽邃透心,凉薄渗骨——这才是真切的善良、公平与正义……应有的模样。

“除雪弥辰数件有保留价值的手稿和旧物,我不辞辛劳地毁了所有能毁的东西,别看那茅草搭建的小屋不大,东西倒是不少……遗憾的是雪弥辰走得太早,否则我还真想耳闻目睹,若雪弥辰口口声声情之所钟的女人起死回生,除样貌不改外性情循序生变,再日渐损毁其青春靓艳的容颜,且看他雪弥辰是否还能恪守初心,抑或逐步移情别——”

他没说完未尽的讽刺,通体漆黑的暗影剑刹那暴起,毫无征兆地贯穿了他的脖颈,他睁大眼睛,躺倒于翻腾的黑烟。

戮影斩出剑之疾稍稍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未能及时远遁,不过……

他虚弱地阖上眼帘,堪堪掩住几欲冲眶而出的冷嘲。

“酆蜧,”暗影退离他的脖颈,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你终将后悔……把我扭曲成你的模样。”

黑焰将熄,利刃下仅有只两寸的死蛊与被削去一截约莫半丈长的草人,未尝沾染分毫赤红的血渍。

——为保神智清明,你全力催动暗影最好不超过两次,再多就……

雪岚离强行终止了自己的回忆。

酆蜧用阴阳降头草中的鬼降切断了暗影剑的反噬,但暗影内蕴的煞气早与她的内力相生相融,血祭过的每一条生命皆浅唱着屠戮的谣咏,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跼蹐的静谧中,暗影的剑意俶尔凛冽大盛,割破玄夜斩出道道铺天盖地的凌厉罡影,好似这方乾坤均被墨汁泼染。

戮影斩的剑芒收罢,遍野狼藉之上,唯余一堆黄绿混杂的齑粉。

雪岚离徐徐抬剑,拭去剑脊上残余的虫皮草屑,孤独的剑沐浴着漫天辰华泻出餍足的凶光,雀跃昂扬。

益州,苗疆密林。

酆蜧背靠高槐,在独摇草的轻曳中睁开双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喉咙。

他久未回归本来的躯壳,差点忘记他曾将这具身体藏在沉浮着红尘迷离的蛊之渊薮。

他屏住呼吸,召回四周看守的蛊虫,移趾索生门晴岚殿。

真实的身体不同于秘术制成的替身傀儡,无法使用遁术化作黑烟,但体内储存的内力远超替身傀儡,那大概就是所谓的“福祸相依,变化莫测”之理罢。

旋踵间已至晴岚殿,是他想得太入神了,还是他常年寄身、操纵傀儡,竟不适应自己轻功之迅?

即使再生疏,他的身法也比雪岚离方才全力催动暗影剑刺出的戮影斩略快一筹,而雪岚离对此浑然不知——这便足够。

酆蜧收回思绪,推开晴岚殿的门,殿内神游的静茹微怔,随即离开书案向他行礼:“蛊神大人。”

他关闭门扉,用内力封锁了整个晴岚殿:“何如?”

静茹垂首,缄默数息,跪禀道:“属下无能,未令前门主心神失守崩溃。”

“无妨,此事我另有安排……雪岚离没有跟你交涉些什么吗?”他望向摩挲左袂、欲言又止的静茹,唇畔牵起兴味盎然的弧度,“那‘些’并非口述的交涉。”

他在“些”字上落了个恰到好处的重音。

静茹浑身一震,竭力维持的平静霎时碎裂瓦解:酆蜧知道了雪岚离的盘算?!但她与雪岚离会面时特意调走了所有索生门弟子,亦未留下半只可供窃听的蛊虫,且她们全程没有出声或传音讨论这个谋划……酆蜧,果真无法战胜吗?

她露出个疲惫且麻木的微笑,眸中神采与思虑散尽,分别从左右袖管中各取出一叠纸呈给酆蜧,阖目道:“前门主想整顿索生门和苗族,希望属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她一把。”

说的话与写的字截然不同……确是雪岚离最难防备的花招,雪岚离为成功蒙蔽他甚至特地写了两份尺牍2,一份是教静茹奉给他看的,一份是跟静茹暗中结盟的——纵辟蹊径,仍落窠臼。

“背弃我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但念在你是初犯,我不会怪你,因为背叛是人的共性。”酆蜧扶起静茹,儒雅地抚慰道,“当你与能威胁到你的人共事,无论当时你们是什么关系、无论当时你们有多少共同利益,人终归会对那个可以胁迫到他的人有所防备。”

就像穆鸷、就像司马元显、就像术宛昭、就像马三娘、就像黑心虎、就像豺锋、就像桓玄……

“凡是这世上的人,概莫能——”

酆蜧突兀地没了声音。

静茹偷偷抬眼打量,只见老于世故的男子没来由地陷入怔忡。

酆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光却软得出奇,盈盈似涟漪涤荡,煦煦若诗乐飘扬,以致她甚至怀疑那不该出现他瞳里的光彩叫做温柔。

这个家伙,究竟想到了谁呢……

倘是堂主在此,定能明白酆蜧因何而默吧,连同酆蜧层不不穷的阴谋与无计消除的恶意一起,勘破那被锢在风流倜傥的躯骸里不胜腐朽的灵魂。

她刚刚……是在心里叫了“堂主”吗?

静茹一个懵怔,视线不觉与酆蜧对上,对方业已妥善收拾完不合时宜的情绪,站在她眼前的,依旧是令她不寒而栗的武林遗老。

【注:1章名化用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罢如江海凝清光”;2尺牍:指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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